大庭广众，所有人皆沉默相对，倒是凸显出了乞颜不冷不热的问话，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并不看向乞颜，对于那种狂妄到无以复加的男人，他做出的事情我是不该用正常人的思考方式面对的，只是把视线对着景帝，我想知道面对了乞颜这般无理的纠缠，景帝会说些什么。
景帝对着我轻笑一声，倒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说道：“方爱卿认为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不会错的，朕有意想指给王弟的也是方爱卿的女儿，对于你听到的那个传言朕也听说过的，那个时候还感觉王弟的心思果真是特别的，竟喜欢了如此的女子，不过朕忘记了王弟做出的决定，从未有过失误，这次定也不会例外了去，如今方幽凡这身本事，怕是常人也需要多少年才能练就的，朕倒是也好奇了她是如何做到这点的，今日大王正问到了朕心里头去了，莫不如直接问问她本人如何？”
三言两语便把难题又推到了我身上，那乞颜听了景帝的话，果真转头好奇的审视了我，脸上的表情再明显不过的告诉了我，没得了个通透绝不甘心一般。
这人当真的狡猾，明明输了比试，却对自己输赢绝口不提，非要用如市井小民一般的蜚语流长来躲避了尴尬，“景帝陛下的话你已经听见了，说来听听，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冷哼了一声，再去看他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柔顺，“回乞颜大王话，小女子这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不过只是供人赏玩罢了，今日之事倒是凑巧，也亏了公主谦让，让小女子得了个上峰，至于大王和圣上的疑问，小女子实在能力有限，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只知道这脑子不混沌了，那些本事便跟着会了，若当真就要论出个一二来，大概也只能说是小女子以前是离了魂，如今魂魄齐全了，那前世带来的本事自然而然就通透了！”
我这话说得是七分真，三分虚，不过这解释可谓合情合理，看着乞颜瞬间变换了脸色，我心情大好，想必我说自己胜过了加娜塔，他也不会说些旁的反驳了我去便是。
我静声默立之时，乞颜突然笑了起来，对景帝朗声说道：“贵国女子果真不同，即便有了真才实学，也要归咎在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上，相比之下，加娜塔却是做得不够完美，陛下，可否容本王再把加娜塔再找上来？”
景帝表情似是开怀，又好像不怎么心甘一般，对乞颜点了点头，随即轻唤着躬身立于他身后的高总管道：“高炽，请加娜塔公主上来。”
高总管听了景帝的话，轻应着退出去了，不多时加娜塔便来到了我身边站定，幽幽的请礼道：“陛下，大王，加娜塔请来请罪。”
看着加娜塔较之昨夜还苍白的脸，我心头一惊，不好的感觉沿着周身的血脉涌向头顶，即便方才那话是多数胜了之后的人的自谦，也顺道给了乞颜台阶下，却是把加娜塔逼进了绝地，猛地转头便看见了乞颜眼角毫不掩饰的怒气，再去看加娜塔，她只是闭着眼睛咬着唇，因为近，所以我清楚的看见了她唇瓣的血痕。
加娜塔说过的，乞颜把全部的希望压在了她身上，若是她不成功，怕是她的族人还有她那个没缘的夫婿的族人都要成为历史了，我赢过了她，保住了我平稳的亲事，可相对而言，加娜塔的未来更是风雨飘摇了。
“哼，你还知道自己罪过了，在我大夷境内，但凡做事欠妥当者，你明白该如何处置了？枉本王在你身上下了这么许多的功夫，竟舞弊偏私，不懂得全力以赴，如此你也怨不得本王不予你颜面了。”
加娜塔复又咬了咬唇，随即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加娜塔愿用贱命抵偿大王的颜面。”
我知道加娜塔这话是真心的，就是因为她的真心才让我更对乞颜反感，若当真气愤的想要惩处了加娜塔，关起门来背地里说去，如今这是面对了我朝文武百官的，这般的处置了一个女人好立了自己的威风，也委实有些过于主客不分了。
景帝不发话，文武官员更不可能说些什么，这里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尚有这个自知之明，景帝那人就目前的态度看来，他是打算坐视了乞颜在他眼前的卖弄了，加娜塔是死是活，对于他来说就像方才我们的奏乐一般是个娱乐，他只需安稳的等着结果便可。
看景帝此刻悠然的模样，怕即便乞颜当场说出要处死加娜塔，景帝也只会莞尔一笑，在乞颜眼中，加娜塔是颗完美的棋子，是他费尽心思得来的，可却让他失了颜面，即便再完美的东西，失去了给她原本定位的价值后，如何挽回颜面，对于乞颜那人来说才是首当其冲的问题，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毁了她，没有最好便不值得再留下去了——这是乞颜如今摆在眼前的做法。
而在景帝的眼中，加娜塔首先是一个弱势国前来向他示威的工具，随后才是一个女人，而那个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处死了自己专宠了五年的妃子，如今又怎能对一个陌生的人施舍了自己的同情呢。
这并不能全怨了景帝的绝情，可对于人心上来说，我还是受不住的，微微偏头去看方才俊彦站着的地方，若是换成他，会是怎样的决定呢？
门前挂着的灯还在摇曳，可是那抹温暖了我心口的影子已经不再，心头猛然一动，眼睛四下张望着寻找，却遍寻不着心灵的依靠，前头乞颜的话又冷冷的传了过来，“既然你也认了，稍后去领了绫子，本王留你个全尸。”
视线定格在了乞颜的脸上，我以为他会说出要怎样罚了加娜塔——至少不会是直接说出要了她的命，可是他那话就像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的轻松，轻松到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会赢了加娜塔，没有关乎国家大义的高尚，单纯的只是不想让我与俊彦之间无端的多出更多的断不开的女人罢了，这人平淡的口吻，却是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万万不该的错事一般，莫名的心慌了起来。
加娜塔是个绝色又能怎样，关乎到自己生死命运之时，即便她当真天下第一，也没有人愿意强出头来护她性命的，乞颜对我挑高了自己的下巴，这样的表现与骄傲的大红公鸡有着十足的相似度，可惜此刻那本该威风凛然的雄鹰却慵懒的垂下了眼角。
加娜塔跪倒在地，没有痛哭流涕，身子微微的颤抖，声调却比我想象中的要平和了许多，“加娜塔谢过大王赐罪。”
无辜的小生命在生死攸关之时，还要毕恭毕敬的感激了要取自己性命的屠户，这实在是件好笑的事情，我想笑，却笑不出。
“这也实在不必苛责了如此的美人，且不说今日良辰美景，见不得这等可惜的事情，再者如今可是在朕的王弟府邸，他一向是以怜香惜玉自允，此刻不再，若是听闻在他的府邸发生了这等可惜的事情，怕心中又要不快了去。”
景帝居然出乎我意料的开了口，猛然抬头，对上了景帝了然的笑，不管怎样，乞颜有了台阶，想必他暂时不会为难了加娜塔便是。
那样的人的心思，永远不是我能想得通透的，景帝给乞颜支了杆子，这乞颜竟厚着颜面往上爬了，“本王记得当初与陛下讲过的，若是她赢了，瑜王爷将会迎娶了她，这样算来也让她得了个去处，如今她是连去处都没了，还留下来作甚？陛下若是不希望引起瑜王爷不悦，本王不在此地处置了她便是。”
景帝也笑了起来：“那便是你的事情了，朕只是知道，今夜的功臣见不得贵国公主有何不妥，既然她为朕赚得了彩头，于情于理，朕都该给她个颜面的。”
他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我反而不敢去看他了，乞颜的脸色十分难看，对着跪在我身侧的加娜塔说道：“你当真的好本事，连瑜王爷的王妃都为你可惜了。”
加娜塔只是跪地不语，乞颜冷哼一声，对身后的自己的护卫说道：“把她带下去，稍后赏给侍卫享乐。”
站在乞颜身后的侍卫露出一个欢喜的表情，加娜塔还是没抬起头，可是我瞧见了她身子不可遏制的颤抖，还有她身前的地面上清晰可见的湿润。
转头去看景帝，他的视线也正绕着我在转，那表情是洋洋得意的，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开口，自然，方才景帝已经给乞颜支起了梯子，殊不知乞颜上了两个格，他又把梯子撤下去了，这会儿乞颜等着景帝的发话，那脸色看上去较之方才还好阴冷了。
再去看看跪在地上的加娜塔，幽池内魂卷上那些为情所苦的怨魂此刻在我眼前鲜活了起来，并不是历经了之后心就一定会冷硬了，我明白，这场没有多余语句的征战中，我以惨败收场——终究比不得景帝来得冷硬！
“不知大王可否卖小王一个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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