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闭着眼,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属于俊彦的味道,也不过短短几日,竟无端滋生了如此的情潮,才半日不见,便惶惶难安了——也或许不是短短的几日,不过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即便有了情感,也会压抑下去,如今见了光,便如同蛰伏了整个隆冬的草,恣意的生长了起来。
九霄环佩,祖上传下来的,爹爹视若珍宝,比命还要重要,月素当年也同爹爹要过这琴,爹爹膝下无子,月素理所当然的认为但凡是白家的东西首先便要由她继承的,爹爹当初只是皱了眉头轻笑道:“素儿,爹爹的家宅给你,但这琴不能给你,若给了你,你也只能让它蒙尘罢了。”
那个时候月素不懂爹爹的意思,还要噘着嘴大声的反驳,“爹爹就是有私心,我怎会让它蒙尘,爹爹若是给了我,我每日像爹爹这般反复擦拭便是,保不住这琴在我手里要比在爹爹那里还光鲜呢!”
爹爹只是柔和的笑,“并非你每日擦拭这琴就不会蒙尘的,再说你那性子爹爹还不知道么,就没见你对什么物事儿上过心,白家的宝贝到了你手中,爹爹将来到了地下,也不会安生了就是。”
月素愤愤不平,却也莫可奈何,那天夜里出奇的没有往外头跑,恨恨的瞪着我,大声的说道:“原本我当你真的安生,却不想竟早早的盯上了白家的宝贝,莫怪乎爹爹喜欢了你,你这脑子就是灵巧,我原当那琴不过是寻常之物,值不得几两银子,却是不想这白家的所有产业加起来也买不得那琴头上的半颗珠子,若是林家的公子不告诉了我这事儿,想必就算爹爹死了的时候我还要感激了你不同我争宅子,星凡,你还真是阴险。”
我阴险么?月素要九霄环佩未果,便要拿我出气,我也是听了月素的话才知道了爹爹的九霄环佩竟是如此的贵重,那个时候倒是听爹爹说过要把它留给我,不过爹爹也只是说白家的九霄环佩是有灵性的,它自己选择了我,不过这样也算有些亏欠了月素,并不婉转的告诉了我,将来他驾鹤之时,只留给我他的琴谱和九霄环佩,余下的产业尽数留给月素,倒是没说过它的价值。
我也曾年少,多多少少会觉得爹爹的决定有些刻薄,当年小红的凄惨还在脑子里盘旋,根深蒂固的认为爹爹一直宠爱着月素,就算死了也要向着她的,直到月素声嘶力竭的对着我咆哮,才真正的懂了爹爹到底宠爱着的那人是谁。
月素可以什么都不必做,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享乐,而只要爹爹闲了,我便要枯坐于琴前,且随着年岁的渐增,枯坐的时间便愈久,后来爹爹不再出门游历收集民间的乐曲,我每天枯坐的时间也由最初的两三个时辰变成了至少五六个时辰。
腰酸背痛,伴着暖阳睡在了搁琴的案几上,爹爹终究不忍,轻轻抚着我的头说道:“星凡,莫要怪爹爹待你冷酷,你是爹爹一生遇见的最具天分的人,可惜你不是男儿身,若是个男子,广历名山大川,练就了磅礴的性格,这乐仙之名你才是当之无愧的,爹爹时日不多了,即便你有天分,可也要后天勤奋,才可能达到登峰造极的效果,爹爹相信,你能让白家之誉达到巅峰。”
我趴伏在案头并未起身,从来不知道爹爹对我有如此高的期盼,我是他梦想延续的传人,因此他待我要求比月素高了许多,那个时候才明白,爹爹早在很久之前便放弃了月素,所以他说自己亏欠了月素,纵容了她的胡作非为。
始终想告诉爹爹,虽然枯坐伤身伤神,我却喜欢了听到九霄环佩发出的乐音,可我还来不及同爹爹说这些,他便去了,经年之后再回首,还是眷恋着那个时候他温暖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头发的感觉——即便他十分的温和,却鲜少对我和月素表现出宠溺,那难得的一次,便刻上了心头。
有风轻拂过面颊,我依然闭着眼睛,那么多年未曾演绎,竟不会觉得生疏,此刻正奏着的是《莫离伤》——爹爹最后的日子里最喜欢的曲子,那时听了总觉得伤感,爹爹便笑对了我,语调恁地轻柔,“凡儿,但凡是人都有悲欢离合,总不是神仙,会长生不死,待到了那一天,你要笑着面对一切,爹爹信你能做好。”
我此刻在笑,脸颊便却有水泽滑落,曲子停下,耳畔传来轻轻柔柔的呼唤,一如当年的爹爹:“幽儿。”
心头一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温暖的阳光下,那一身素浅的锦袍随风轻荡,当初怎么会觉得休文廷是谪仙呢,大概是年岁尚轻,未曾见过世面的缘故,他与俊彦实在相差甚远。
豁然起身,站起之后才察觉有些不知所措,轻缓的笑,未曾张口,泪又落下,前方的俊彦慢慢的向我这边走了过来,轻笑着说道:“从来不知你竟是如此的多愁善感,梦中的你从来都是用一张漠然的面孔对着一切,即便那个时候我喜欢你。”
隔着案几,我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若有似无的绕在我周身,在我还来不及抬手的时候,他已经伸直胳膊为我拭去眼角的水泽,随后捧起了我的脸,看着我仓惶的表情,柔柔的说道:“都过去了。”
有片刻的不解,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睁着眼睛看着咫尺之遥的他,心头没由来的又生出了酸涩,眼角再次湿润,很久不曾哭泣,待到今日竟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也说不清这泪水是为了当年遭遇伤害与背叛而落;还是多年之后再次轻奏爹爹的九霄环佩,遥想着爹爹温和的笑,才发现思念还是蚀骨;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眼前这个柔和的笑着的男子,为心中的仓惶得以平缓而哭泣。
我还在努力的笑,可是笑过之后,却发现连俊彦的眼睛也看不清了,随后,鼻翼间淡淡的药味突然充盈了起来,再然后,透过湿润的眼,俊彦的微笑缓缓放大,在我错愕不及反应之时,他的唇已经落在了我的眼角,如轻羽拂过,带着淡淡的药香,吻去了我脸颊边的泪痕。
“俊彦,你……回来了?”
断续之间,只听见心如擂鼓,我要问什么,我该问什么,却已经不分明。
俊彦并没有回答了我的话,那温暖的唇沿着泪痕的流向缓缓向下,在我问过之后,悠然的落于我的唇瓣之上,把我纷乱的问话全堵了回去,只记得那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份异样的悸动冲击了我,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再然后恍惚的明白,那始终挂着笑的唇,此刻与我亲密无间,我的唇齿之间是属于他的味道。
“瑜王爷好情趣。”
听见了那声音,猛的推挤着俯身探过案几的俊彦,却不想他竟纹丝未动,待到回神之后不再挣扎,他才慢慢的放开了我,对我眨了眨眼,随后转过身去,对着来人平和的说道:“一早上没见了,思念得紧,让大王见笑了。”
乞颜稀稀落落的拍着巴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景帝,那人的脸色十分的难看,见了他的脸色,不知道为何,我总生出一种方才俊彦的举止有些故意的成分的感觉。
“瑜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倒是让人生羡,如此本王倒是更加期待此次的联姻了。”
俊彦的声音没有任何的不同,平平淡淡的说着:“预祝大王如愿以偿。”
乞颜伸手抚着自己的下巴,翘着嘴角盯着我看,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方才我与景帝陛下朦胧中似乎听见了有人奏曲,不过并不真切,可是王妃的演奏?”
俊彦并不回头看我,我却由他的背影感觉他此刻是欢愉的,听见了乞颜的问题,俊彦并不遮掩,柔和的说道:“方才也只有幽儿在此,既然大王如此的问话,想必便真的是听见了幽儿的曲子,不过大王也不必好奇,稍晚夜宴之上,幽儿会给大王和皇兄一个答案的。”
乞颜又偏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对俊彦点头说道:“本王倒是不急,本王对自己废了心思得来的东西从来都有信心,只是瞧见了瑜王爷对王妃的自信,让本王十分的钦佩。”
眯起了眼睛,越来越发现,景帝不招人喜欢,乞颜更是招人烦,这样两人不像休文廷,自己不喜欢了,拿出身份支走就是,因此面对了他们,我能做到的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低垂了头,看着眼前的九霄环佩,方才俊彦与我隔着它相望,竟有泪水滴在了琴头的珠子上,那一处十分的光亮,经阳光一照,有别样的色彩,似乎那整颗的珠子都跟着熠熠生辉,思绪又开始飘荡,手指轻抚了唇瓣,似乎口中还残存着俊彦那含着淡淡药香的味道,那一刻的感觉——真好!
沉默片刻,耳畔响起了俊彦一如既往的柔和声调,“本王也钦佩了乞颜大王的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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