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这一刻本该是难得的祥和,许久以前便恋上了这样的感觉,如今到了眼前,只想永远这么恬淡下去,与如亲娘一般的方夫人说着女儿家的心思,找了分享的感觉,却未曾想外头传来了小丫头焦躁的叫喊声,方夫人摇头轻叹了口气,碎碎的念叨了句:“都不给人个消停的。”
我对着方夫人淡淡的笑,深宅大院子里哪里能得了消停去,这方家没那么多的如夫人,已经算是格外清净的了,不过这话我是不会说的,说了反倒要让这个cao心的母亲愈加的烦躁——自己的女儿嫁了个病秧子,他病也便病了,偏偏还有一宅子的姬妾,想想就是滋生是非最良好的地方。
“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你乱了规矩,没见我和小姐正说着事呢,谁给你的胆子,慌里慌张的就跑了来?”
方夫人对着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小丫头用上了夫人的架势训斥着,这个时候的方夫人脸上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做了几十年的官夫人,即便平日里表现的再过寻常,可几十年的浸润,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她的温和随善只是针对了她的女儿罢了。
小丫头见方夫人已然动怒,有些战战兢兢的躬身立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夫人话,是老爷回来了。”
方夫人眉峰一挑,语调更加的阴沉,“老爷哪天不回,等着他不回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说,这会儿回来了,你跑来大呼小叫个甚?”
小丫头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张口结舌的回答着:“回——回夫人话,老——老爷回来了,还带了个人回来,老爷——老爷差奴婢来找夫人过去,老爷说耽搁不得,耽搁了,就要奴婢的命,奴婢当真不是有心来扰了夫人和小姐的亲近,老爷实在没心思等着。”
方夫人侧脸看了我一眼,在听见了小丫头慌乱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俊彦料想的是不错的,景帝果真来了瑜王府——能让方老爷如此的紧张的人,普天之下,除了景帝不会有别的人,因此见方夫人回头猜测的眼神时,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疑惑,心中暗自为方才透话的决定窃喜,至少这样能让方夫人有个应对的准备,不至于太过茫然。
见我点头,方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过身子对那个还站在门外发抖的小丫头说道:“好了,我这就去,你先下去给老爷和那位贵客回话吧。”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这才倒退着身子回去了,方夫人站起了身子回头看了我一眼,轻缓道:“看来还真被你给说着了。”
我笑着摇头:“这话不是我说着了的,是瑜王爷料到的,他们毕竟是同出一脉,了解也是自然的,这回儿便是证明了,只是我昨夜做事一时鲁莽,连累了爹爹和娘跟着糟心,实在是我的罪过”
方夫人又叹了口气:“这做父母的,哪个没曾为了自己的子女cao心过,这事也未必就是怨你,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眼圈微微的酸涩了,我努力的遏制了自己的情绪,轻笑着回道:“谢谢娘。”
方夫人轻挥了挥手,慢慢的说道:“原本以为你醒了是件欢喜的事情,却不想也招了这么许多的是是非非。”
听了方夫人的话,我心头一抽,慢慢的站起身来到了平夫人身边,笑得有些牵强,可还是出声问了起来:“娘是希望我还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凡儿?”
方夫人再次把视线对上了我,定定的看了我许久,随后伸手把那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搭在我的双肩上,轻笑着说道:“凡儿,若是不醒来就是混沌一辈子,白走了这一遭,不管是怎样,投生一次不容易,不体会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又怎能算得上这一世活得完满了呢,凡儿,娘不是说你这醒来的不好,只是觉得如今的是非怕你担不住,到头来让你觉得这人世艰难,毕竟你单纯了那么久,一醒来就面对了这样的生活,实在是难为你了。”
我伸出右手覆盖上了方夫人搭在我左肩上的手,脸微微的向另外一边方夫人搭着我右肩膀上的手背贴去,何谓人世艰难,上一世已经体会过了,相对而言,此刻的我父慈母善,倒实在要比之前一个人的孤寂好上太多了,轻笑着说道:“娘,我没觉得艰难,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反倒过得有滋有味了,您不必总为我担心着,这点小意思我不怕的,您还是快些去瞧瞧爹爹那里吧,方才丫头的急切看得出爹爹有多紧张,别让他一个人面对了。”
方夫人点了点头,慢慢的缩回被我压着的手,对我柔柔的说道:“昨夜想来也未必得了好闲,回去好生歇息歇息吧。”
见我重重的点着头,方夫人才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走到半道又顿住了脚步,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随即边摇头边叹息,“若瑜王爷是个好身子,真真的天赐良缘,可惜了……”
我看着方夫人有些仓皇的背影,心头浮上了歉然的感觉,虽然是后堂,可还是觉得这里大的空冷,只一个人在的时候,让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也不再耽搁,抬起步子就向外头走去,或许我还是怕一个人的静寂,即便在幽池的生活,身边也总要跟着个人的。
想到了这点,突然顿下了脚步,回忆起了最初进入幽池之时阎君冷漠的表情,冰冷的说出要我历经九百九十九次灯劫之后,却在最初那几个难捱的夜里把chun归送到了我身边,那个时候不觉得怎样,在经久之后的现在,却猛然发觉了他的细致,一瞬间心便砰然,一见钟情的传说对我不适合,此刻的砰然虽不如美酒醇烈,可在一瞬间便蔓延到四肢百骸,通体恁的舒畅了起来,好像被人轻拥在怀,方才孤寂的冰冷也在同一瞬间被驱散,脑海里阎君对我轻笑着的面容渐渐的清晰了起来,挥之不去了。
站在原地微微闭起了双眸,回味这一瞬间的美妙,慢慢的勾起嘴角,此等感觉是休文廷不曾给过我的,或许那个时候我只是太孤单了,而休文廷的出现恰巧弥补了我的空虚,让我以为自己是爱了,可爱是什么,再转世重生之后,我却说不分明了。
“凡儿。”
耳畔轻缓的呢喃让我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并未睁开眼睛去看发出如此温柔的那人是谁,这声音太过熟悉,好像穿透了生死,伸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面颊,有水泽流过,天已凉了,那片水泽在滴到手背之时已经冰凉。
“凡儿,你还在怨着我?”
猛然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太会骗人,他初次站在我眼前到时候,就是用这般轻柔的口吻轻唤了我的名字,那个时候他的笑如初夏的暖阳,让我初丧父母的阴霾心头浮现一丝光线,我以为月素能嫁的男人定然是个如大红公鸡般花枝招展且挥金如土的纨绔公子,却是没想到他那声轻柔的‘凡儿’让我对他升腾出了如兄长般亲切的好感来,也让我惊奇了月素的选择,以为她也是真的遇上了命定的良人。
不过短短的时日,我便发现了自己错的多么可悲,月素没有如我预想的那般变成纯良的妇人,却倚着易夫人的名衔愈加的荒y无度,易博天更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那轻轻柔柔的一声‘凡儿’骗得了我的信任,却也让我知晓了什么是真正的人心叵测。
“你不是熬了一晚,回去歇着了吗?”
勾起嘴角我冷冷的出了声,淡淡扫了一眼那张苍白的脸,转身就向外头走去,我的问句不过是一句讥讽罢了,并没想过要他的回应。
却是没想到才走了不过两步,胳膊便被人扯住了,那人的手如幽池中的怨魂一般的冰冷,轻抓上我的手腕的片刻让我一阵战栗,随后不由自主的用力甩开了他的抓握,脑子里那些凌乱的画面一瞬间冲击了我的感官,禁不住弯曲着身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声喊着:“易博天,你这个畜生给我滚!”
忘不掉,尽管历经了生死,可还是忘不掉,对于方幽凡来说,我此刻的反应实在是过了,尽管知道这点,可我还是无法遏止身上的战栗。
“真的是凡儿……”
耳畔那浅浅的声音愈加的飘忽,淡然的好像只是我的幻觉,前头有凌乱的脚步声,还有chun儿紧张的尖叫声:“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门便被人生生的撞开,杂七杂八的进来了一堆人,跑在最前头的便是chun儿,口中还在念着:“小姐这是怎么了,是易庄主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么?”
我没有抬头,却能想象得出现在是怎样一副场景,再然后,我战栗的身子便被人轻轻的拥进了了怀中,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药香,那温婉的语调附在我耳畔轻轻的说着:“幽儿莫怕,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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