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怨不得曾经儒雅同文廷般的男子也心心念念着想在风云变幻永远让你看不清未来的庙堂之上争一席之地。
彼时我是孤立无援的落魄千金,而文廷却是意气风发的江南才子,我总是仰起自己的头盯着他俊逸的脸,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会一直那样仰视着文廷,直到天长地久,谁知道我的天长地久不过维系了不到两年,他说过等着我爹娘三年祭日一过便抬着穿了玲珑玉的花轿来迎娶我,可有关爹娘的记忆还是那么的深刻,深刻的仿若是昨日还在我眼前笑着,文廷已经与月素之间生出一股我无法漠视的暧昧,我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可月桂下相拥着的男女灼红了我的眼,让我骗不了自己。
此时却是别样一番味道了,他终究得偿所愿,虽然是不了解他,不过chun儿说了,他是用一曲《菏池仙子》得了景帝的垂青,因此才会格外的恩典的,听了这个消息,我只是无言的笑,却原来是得了我爹爹的乐谱,抱着原本该是我嫁妆的九霄环佩入了景帝的宫闱。
有权就是好,他高人一等了,那时的努力终究有了结果,不过我想他永远不会知道,眼前他战战兢兢敬拜着,甚至不敢抬头观望一眼的女子会是那个曾经在他还是寻常男子的时候一直仰视着他的白家孤女。
历经了幽池又能怎样,我知道自己带着的还是一颗最平凡的心,既是寻常的平凡心,难免会有别样的心思,突然莞尔,他喜欢被人仰视,我现在便要体会一下被人仰视到底是怎样一番滋味。
“你便是爹爹给我请来的先生,抬起头来我瞧瞧,我的侍女说你长得俊俏,倒是让我生出好奇来了,天下人都道圣上俊美,他是没有我识得的一个故人好看,不过我那故人非比寻常,好看了也没什么的,若这寻常的男子被误传了好看,我想改日见了圣上之后,是该要同他说说的。”
我的话见了效果,chun儿和萍儿莫不偷偷的抽了一口气,我懂得她们的惊诧,不过我更喜欢看着文廷一瞬间惨白着的脸,和卑微的回答:“回王妃话,想来是外头误传了,我一介再寻常不过的乐师,哪里敢与圣上比拟的面容呢。”
回转了身子,这堂屋是与别处有些不同的,上座居然是比寻常的要高出许多的,前一日宫廷中的女官才来教了我身姿,即便她不教,曾经的玉迎幽也说我走路是千娇百媚的,虽然我一直觉得我那路走得远远不及玉迎幽来得勾人,可她都那样说了,想必我走路该是不难看的,加之女官是为了要培养未来的皇后的威仪,所以我研习后,用那个女官的话来说,不但要千娇百媚了,还要雍容典雅,我是不信她走路也能走出这么许多的门道的,可如今我却要尽量把我眼前这短短的一段路走好,要走得让月素远远不及我的气场。
翩然而坐,chun儿已经挨靠在我身边,小声的问道:“小姐您今日这是怎么了,传出了不好的声誉去,老爷会不高兴的。”
我淡然一笑,再去看远处的文廷,却是把头垂得更低,一瞬间顿时失了原本的兴致,他一直追求的便是那所谓的梦想,想起那时的意气风发,我想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日得了梦中所想,却要被指定来教授了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子学习礼乐吧。
“对了,听说你的音律是传承了当年白乐师的,白乐师我是知道的,你随便奏一曲过来让我听听可有传说中的那般的神奇。”
身后传来chun儿小声的提醒,“小姐,休乐师是宫廷中的乐师,不是弹曲子的。”
我微微侧过头笑得妖娆,斜着眼睛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的文廷,他虽然一直垂着头,可是我看见他抓着瑶琴的手关节泛起了白,那是紧抓着琴身凸显出来的。
掀了掀嘴角,轻笑着说道:“那又有何不同,还不都是要弹了曲子的,既然弹给圣上听是弹,难道我的身份不配差他给我弹个曲儿来听。”
我丝毫不压了自己的声音,萍儿已经转身向外头跑去,chun儿小心翼翼的问着我:“小姐,你感觉还好么?今儿个怎么这么奇怪,莫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说罢已经把手贴上了我的额头,眼中写满了关心,我知道她终究是个开不得玩笑的女子,遂叹了口气,轻柔道:“一点都没意思,不玩了,走吧,今儿我身子是不怎么舒服,便让那个乐师回去吧。”
我如此说了,文廷还呆呆的立在那里,外头方老爷和方夫人已经跑了过来,方夫人直接过来抓起了我的手,仔细的打量着我,轻柔的说道:“凡儿,你怎么了,我方才听萍儿说你有些反常。”
我微微的笑道:“娘,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心情不好罢了。”
方老爷也过来了,看见文廷显然一愣,见我没昏没恼的,也倒放了心,看着站在堂屋中间的文廷,眼中闪出一抹不解,可还是笑着说道:“这不是宫廷中的休乐师,府中下人都说来教凡儿礼乐的先生到了,我却不知道竟是休乐师,失礼了。”
文廷牵强的笑着,方老爷也打着哈哈,我看到了一场再虚伪不过的外交礼仪。
我方才说罢心情不好便不再说话,方夫人又追问了我如何不开心,我没回答,方夫人便把头侧向了chun儿。
chun儿想了想,还是轻声回答了:“夫人,小姐方才说想听休乐师给奏个曲儿……”
这话都还没说完,方夫人立刻喊了起来,“休乐师,我家凡儿想听个曲子,就劳请您给奏一个了?”
方老爷听方夫人的要求,连忙出声阻止了,“你这妇人是说得什么话,休乐师是圣上御用的,岂是那街头寻常的耍戏之人。”
方夫人瘪了瘪嘴唇,方老爷回头对头低垂着不能再垂的休文廷说道:“休乐师,实在抱歉,我这夫人没个见识,望你莫要见怪。”
我懒洋洋的伸了伸拦腰,轻缓的说道:“爹爹,凡儿此时不想听曲儿了,爹爹也不必再去难为那个乐师了,今日凡儿身子不舒服,您便让他走吧。”
听了我的话,方夫人轻声软语的说道:“明明是不开心的,却要勉强了自己,你这孩子还真是,娘对不住你,却是连你这么个简单的愿望都满足不了,罪过啊。”
说罢竟拉着自己的袖子嘤嘤的啜泣了起来,我翻了翻眼睛,让文廷奏曲子给我,与什么乱七八糟的愿望没任何的干系,我那样的要求,不过是一种近乎变态的自我满足而已——文廷一直觉得自己是傲然的,我便要让他看得分明,他曾经心心念念的风光无限,不过是入了宫廷之后,供人赏玩的一个布景,与戏子别无他样。
方老爷听了方夫人的话,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落寞,转头去看文廷的时候也带上了一层尴尬的期盼,轻缓的说道:“小女不日便要嫁瑜王为妃,好些日子不见露个笑模样了,休乐师你看这……”
心头突然就生出了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嫉妒,却原来方幽凡的爹爹竟是如此的宠爱着她,连这样无礼的要求他都要替方幽凡去完成的。
文廷抱着琴咬着自己的唇,许久之后轻点了头,缓缓的落座,小心翼翼的把怀中的琴放在了案几上,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调试着搁在他眼前的琴。
心头又是激跳了几下,那琴上写满了我曾经的喜怒哀乐,五岁的时候,爹爹便是用这琴声哄我入睡,那个时候月素跟着娘身边学怎样把自己妆点的更加的娇俏可人,我便绕在爹爹身边一遍又一遍的听那乐曲,总觉得爹爹是神奇的,他能用那么几根弦子奏出那般令人如痴如狂的曲子来。
后来,月素嫁人,爹爹把自己多半的财产做了陪嫁,他说易家实在富足,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太过寒碜,嫁了月素之后,对着我的笑脸有一丝的歉然,我淡淡的笑,“爹爹,女儿只想要那把琴。”
从爹爹含泪的笑容里我看见了欣慰。
爹爹临终前曾告诉我,世人都道他为乐仙,。却是无人得知,他这声名来得实在盗世了,这世上有一人对乐曲的理解更在他之上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在何处,却在爹爹最后一句话中得知,原来他一直都对我给予了那般高的赞美。
为了爹爹那句‘盗世’,我怕折了他的名,从他去了后便不再弹奏过那把九霄环佩。
在那个月色如洗的夜里,说是回家省亲的月素却在我出去采买肉食的时候偷偷的搬出了那九霄环佩,我是不吃肉的,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月素那些日子也不怎么吃肉,其实,那时我们三个人都是不吃肉的,可是月素却说自己一顿都离不得肉。
那个时候文廷坐在开了花的桂花树下轻轻拨弄着琴弦,月素小鸟依人的挨靠在他身边,娇笑比她身后的花要艳,他们就那样轻轻奏着乐曲,我以为我已经淡忘了那首曲子,却在今日猛然发觉,我从不曾淡忘,文廷大概也没忘了那个时候月素的美艳,因为他竟在这个时候弹出了那首曲子。
“凡儿,你怎么了,为何哭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