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科幻灵异 > 武侠江湖大冒险 > 018 戏魁
  龙凤楼,这本来是京城里最大的戏楼子,也不知道立在这多少年了。历来成了名的角,无不是以在这楼子里登台亮相为荣,出入听戏的更是达官显贵不少,往些年间,像什么贝勒,格格之类的都屡见不鲜。

  而今虽说时代不同了,但这规矩该留的还是留了下来,“龙凤楼”非但没倒,反而更加红火了。

  楼子前些年修缮翻新了一遍不说,原本两层,如今成了三层,每天听戏的人,那是人山人海,数都数不清,挤都挤不进。

  明面上虽然挂的是“喜福成”的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楼子的主人姓苏。

  戏还没唱,人还没来,但见楼上楼下,没一人说话,一个个都似疯了般,傻了般,伸长着脖子,静静地,死死的望着门口。

  这样的人,一直从楼子里,挤到了街上。

  长街两侧,全都是涌动的人头,拥挤的人流,二十来丈宽的道,硬是挤的只留下了四五步的地,一个个都望向长街尽头自西向东的那个拐角,像是等着什么。

  日头渐升,天边慢慢悬起一颗火球,哪怕晒的口干舌燥,也少见有人离开,男女老少皆有,大人架着小孩,有的人站不下了,索性花费几枚大钱让人驮着。

  直到朝阳尽露。

  “哗啦啦”

  依稀听到拐角处传来人力车轮子转动的声响。

  这下所有人像是连呼吸都没了。

  尽头处的人开始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陡听。

  一个身着长袍马褂头戴顶黑色瓜皮帽的爷们高声喊了句“来了”

  喊的是歇斯底里,像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手里提着的鸟笼子都快被他摔地上。

  谁来了

  “戏魁来了”

  “苏老板”

  “苏先生”

  “苏青”

  “青儿”

  五花八门的称呼,瞬间像是滚沸的热水,哗啦一声在街上爆开,原本寂静的长街,轰然喧嚣雷动,万人空巷,震爆长空。

  “哗啦啦”

  车轮声越来越近。

  终于。

  在无数双发亮乃至发红的目光底下,一辆人力车骨碌碌从拐角拐了进来。

  拉车的汉子晒得黝黑,挽着裤袖,透着一股子精干,身上的短褂散着扣子,随着脚下发力,敞向两边,他乐的合不拢嘴,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街上的人,等的自然不是他。

  而是他车上的人,一个男人,或许是个男人。

  盖因这人的长相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

  那人翘着腿,穿的是当下时兴的白色西服,他一手轻放在腿上按着外套,手腕间带着传进来的西洋表。另一只手,纤长白皙的指间似拈花般漫不经意的夹着一颗烟草,食指上还露着一枚羊脂玉的扳指。雪白的衬衫半挽着袖子,露着结实的小臂,衬衫外头,还搭着一件天蓝色的马甲,唇齿一张,一缕白烟立马趁机溜了出来。

  男人貌似双十,明眸皓齿,剑眉朱唇,许是天气热的快了,半敞的衣领间,露着雪一样白的胸膛,一头短发三七而分,透着一种质感和贵气。

  眸光流转,宛如带出一层氤氲水汽,勾人心魄,就见在那右眼角下三两寸的地,落着一颗殷红的泪痣,像是朱砂点上去的一样。

  这一动,竟是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风情来。

  弹了弹烟灰,忽听后面跟着的一辆车飞快赶了上来。

  “师哥,都说了多少回了,这烟你少抽点,小心坏了嗓子,后悔都没地儿,大师哥,你还不管管他。”

  那上面也是个青年,只不过穿的是长袍马褂,长的也是俊朗,说着还扭头看看后面,敢情后面还有一辆车子。

  “哈哈,蝶衣,这男人谁没有点嗜好,小青平日里只知道练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他抽两口”

  后面传来个爽朗的笑声。

  “唉,你这盯的也太紧了,我就抽空抽了一口也能被你瞧见”

  西服青年也是无奈一笑,两指一松,烟草立时随风坠了下去,长的虽是雌雄莫辨,这声音却异常的清朗,如山泉激荡冲泻,带着异样的穿透力。

  “日子可真快,转眼到头,又是五个年头”

  马褂青年望着人满为患的长街,有些怅然。

  西服青年点点头。

  “是啊”

  “待会唱完了戏你们俩可得去我家坐坐,我娘说今个下厨,特意给你们做顿好的”

  “别了吧,每次去什么四婶五姨的一大堆,我上次差点被人剥了,还好跑得快,几次下来这逃跑的功夫都见涨了”

  “唉,也不知师哥你这张脸是怎么生的,我要是个女人,只怕见你一眼,往后的日子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等你成亲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肝肠寸断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

  “谁说不是呢,苏爷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名动京华,都说您是天人下凡,多少人那可是日日夜夜盼着你登台亮相呢”后面的经理也凑上来一句,多少年了他那一身装扮还没变,变得是脸,鬓角斑白,眼角生纹,视线一扫长街上的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算下来,也就打跟着苏爷这些年,才是我最风光的”

  苏青收回搭着的手,把外套抱在手里,淡淡道“有什么好风光的,前些日子,不还有些学生说戏子误国么以前总有一些酸丁说我是什么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好不容易过去了,如今这些读书人又说我误国误民,前些个日子去庙里找相师看了看,结果那厮看都没看,只说我眼角生痣,注定半世漂泊,浪荡流离,难得归宿”

  “哎呀,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把戏,师哥你可千万别信他,最后你可是没瞧见大师哥气的,把那家伙的牙都打掉了”

  程蝶衣见苏青又提这档子事,当下有些不乐意。

  “就你这长相还怕娶不到媳妇那谢家小姐当初可是心心念念的等着你呢,你可真是狠心,连人家出阁都不去送送”

  “”

  苏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人家出嫁,嫁的可是高官,你让我一戏子去送这合适么”

  “戏子怎么了苏爷这话可就不对了,古往今来,也唯有您把伶人做到这个地步,以前可都是唱戏的求着人听戏,现在谁想要听您的戏,还得看您的心思不是,我那门槛都被求戏的人踏破了”

  经理这阿谀奉承的技巧算是越来越好了。

  等长街行了一半。

  “得嘞,要进楼子了,苏老板您留神”

  只说三个人刚下车。

  长街两侧的人流瞬间如决了堤似的,朝这边围过来。

  “码后码后,挤什么,往后,这还没进去呢”

  戏楼的管事早就候在那,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护着。

  “苏爷,今个听说袁四爷也来了,还想请你到府上唱一曲呢那面子可是大了去了,您看”

  经理一边领着三个人,一边低着腰身探着心思。

  苏青淡淡道“有什么说道么”

  “有,肯定有,听说袁四爷知您爱舞剑,费了好大力气收了一柄价值连城的古剑,可吹毛断发,斩钉截铁。”

  经理见他开口,立马笑着应道。

  只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几人走进了戏台后的雅间。

  “行了,蝶衣,小楼你们两个先扮上吧”

  苏青摆摆手,按照以往的惯例,最后出场的才是他,否则他搁前面,后头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他坐在那收拾着衣裳,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无非是一些奇人怪事的趣谈。

  这转眼都十年了,再过几个月,入了冬,他们三年效力便算是圆满了,如今是一九三四年,他可是一点点的在心里掐着时间。

  “嘿,哪来的穷要饭的,这是你能来的地么快出去”

  “让俄进去,俄真滴认得苏老板,俄家老汉让俄来寻他呜呜”

  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男人的呵斥,女人的哭闹,还有小孩的啼哭。

  苏青听的一奇,这好像是陕北的方言。

  “怎么了吵成这样”

  管事忙应着“刚才也不知道从哪窜进来个女的,带着两个孩子,说是要见你,要我说啊,肯定是为了见您一面想出来的折,您安心上妆,权当没听到”

  他这十年前五年没出过戏园,后五年没出过京城,能有什么人找他,真正认识的,有情分的,也就当年不告而别的马王爷了。

  喝茶的动作忽然一顿,苏青目光一闪,他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让她们进来吧”

  管事“哎”了声,没一会,这门外头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手里拉着个半大的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襁褓里的娃娃。

  一个比一个瘦。

  “进来吧”

  那女人啜泣着,但还是走了进来。

  她盯着苏青瞧了几眼,尔后迟疑道“俄家男人姓马苏老板认得不”

  苏青刚要说话。

  女人忽然语带哭腔道“他死了”

  只待三字一落。

  屋内骤听。

  “砰”

  一声脆响,但见木椅上青年双眼陡凝,手里的茶杯猝然爆碎开来。

  瓷杯成粉,簌簌而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