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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康王府中烛火被顺次点亮,厨房中的饭菜早已出锅,饭香满鼻。宣乐堂里明灯高照,康王妃看着已经布好了碗筷的紫檀镶玉石饭桌,有些不安地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世子妃忙道:“才刚问过,道是还在宫中。”
康王妃的面上便浮现出几隐忧。武夫人忙劝道:“没有大碍的,王爷过去不也常常深更半夜才回来?前线战事吃紧,事务繁多也是有的。有他和世子在,小三儿也不会有大碍。”
如今形势一日紧似一日,皇帝的心思捉摸不定。谁都以为贺王在前头打着仗,他不会动贺王府的人,谁想他就硬生生把贺王世子给弄下马了呢?康王妃苦笑着应和了一声。
许樱哥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得到许杏哥暗里递过来的温柔一握。秋实进来道:“王妃,世子爷回来了。”
接着康王世子张仪承快步进来,先与武夫人等见过礼才不急不忙地低声道:“母妃,父王和小三儿暂时还不能回来,这里又急召老二入宫,这晚饭怕是等不得了。我这里收拾收拾,送了老二去。”
康王妃听说宣召张仪先,心里先就“咯噔”一下,勉强定了定神,起身强笑着招呼武夫人几个入席:“那咱们就不管他们的,先吃咱们的。”又叫张仪承:“你表弟他们在,你再忙也得去打个招呼。”
张仪承应了自去不提。此时天色已晚,康王府有事,武夫人也就客随主便,匆匆忙忙把饭吃了,带着许杏哥并武玉玉辞去。康王妃歪倒在榻上,目光深沉,一言不发地想着心事。世子妃并许樱哥也不敢发声,就在一旁屏声静气地候着。
少一时·王氏进来,康王妃问道:“老二走了?夜里凉,可给他备了衣物?”
王氏微微红了眼圈:“备了。”心中担忧得很,却不敢多嘴相问。世子妃便体贴地拥了拥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莫担心。”
“都坐下来等吧。”康王妃看看几个神色各异的儿媳,吩咐秋实:“给奶奶们备座上茶。”
一屋子的女人便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想多话。半晌,康王妃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都板着脸做什么?那京兆府不是已经接了咱们的状子?一审不清,二审再审,还怕它不能水落石出?”
世子妃忙配合地笑道:“母妃说得是。”
许樱哥也跟着干笑了两声·康王妃又看向王氏:“你怕什么?老二死不了!大不了官爵被免再罚些钱粮。正好让他歇歇呢,这些年一直在外辛苦,就没个空闲的时候,除了敏娘胆子大,那两个孩子见了他就如老鼠见了猫。不是说前些日子樱哥给你从唐家寻了个什么方子?你们都补补。”
王氏的脸一下子红得如血,世子妃就打趣道:“是呀,敏娘也该添个弟弟了。三弟妹这里也该抓紧啦。”
提起子嗣的事情,气氛立刻就松活了许多。正说笑间·秋月进来道:“四爷、四奶奶回来了。”
接着就见宣侧妃陪了张仪端与冯宝儿进来,三人俱是一副沉默担忧的表情。宣侧妃捏着块帕子按在唇角,要哭不哭的·劈头就问:“王妃,这可怎么好?”
康王妃烦得很,见她还在那里我见犹怜的,就没给好声气:“什么怎么好?”
宣侧妃奇道:“不是说王爷和世子他们几个全都被扣在宫里了?难道不是因为老二吃了败仗,贺王府那边在背里捣鬼,圣上发怒了不饶?”
“你从哪里听来的鬼话?”康王妃的眉头跳了两跳,眼看就要勃然大怒,张仪端忙上前一步将宣侧妃挡在身后,温言道:“侧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政务繁忙,前线战事吃紧·二哥和三哥刚从林州回来,皇祖父宣召他们入宫问问前线事务也是有的。”
宣侧妃的嘴唇-动了动,恼火而不服气地看向冯宝儿。冯宝儿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安静温顺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张仪端不露声色地在身后对着宣侧妃比了个手势·宣侧妃这才往后退了,在秋实搬过来的锦杌上坐了,带了几分委屈道:“我不都是听下头人乱讲的,心里害怕,没忍住就来问王妃。”
康王妃按捺了火气道:“你好歹也是个做侧妃的,下头人乱嚼舌头你便全信了?全无半点稳重。”
宣侧妃垂了头,恶狠狠地将手里的帕子在袖中绞了又绞。康王妃却已和颜悦色地看向张仪端和冯宝儿:“家里都好?”
张仪端忙躬身道:“回母妃的话,都好。”
冯宝儿福了一福,细声细气地道:“家祖父母、父母亲问父王、母妃安。”
康王妃微笑着道:“许久不见,老将军、老夫人身子骨还好?”
冯宝儿一一答来,康王妃便叫人也给她在许樱哥的下手看了座,不经意地道:“你祖父、父亲都在家?”
冯宝儿乖觉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因着知道我们今日要回门,所以都告了假留在家中。”
康王妃点了点头:“你们累了,回去歇着罢。”
冯宝儿悄悄看了眼张仪端,张仪端便自告奋勇地道:“母妃,我去宫门外打探消息,等着父王兄长他们罢,又叮嘱冯宝儿:“母妃疼你,你也别娇气,就留在这里照顾母妃和嫂嫂们罢。”
冯宝儿自然是恭顺温柔地应了,宣侧妃眼里闪过一丝不平,最终选择沉默。康王妃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不必了,都下去歇着吧。小四若是不累,可以跑一趟,其他人都回房,在我这里守着未必就能让他们回来得早些。”
世子妃等人都是知晓康王妃性子干脆的,便都不嗦,纷纷起身告辞。天气有些不同寻常的闷热,有风时还好,无风时便是一股潮湿的热气笼着人,轻轻一动便是满身细汗。许樱哥心浮气躁,并不想就那么早回随园去·便带了青玉、紫霭慢悠悠地顺着园子里的冰裂纹石小径散步。
忍冬的香气若有若无,夜风也是若有若无,许樱哥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绒绒的汗,心情却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了。然后她就在假山转弯处的浅水池边遇到了冯宝儿。
冯宝儿身上还穿着日间回门时那身大红罗衣·罗衣的衣角袖口领子都绣了金线,被灯笼照着一闪一闪的亮。她独自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假山石上,纤白的手掌撑着尖尖的下颌,安安静静地看着许樱哥轻声道:“三嫂肯不肯赏脸陪我坐一坐?”
许樱哥是不怕冯宝儿的,马上功夫冯宝儿比不过她,力气冯宝儿没她大,便是在水边她也不怕。她会凫水·冯宝儿却不见得会。于是许樱哥含着笑,爽快地在冯宝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假山石热乎乎的,人才挨上去便被热得一层细汗针扎似地冒了出来。许樱哥将手里的素纨扇了,自若地谈起了天气:“这天怪热的,这石头也烫人,四弟妹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坐着?这里黑灯瞎火的,又是假山又是水的,也不怕失足落下去。”
“从前我经常在这里坐·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路,哪里就那么容易掉下去?”冯宝儿笑了笑,轻声道:“我认房·认床,认人,话也多,府里规矩大,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总是有些不习惯。就想来这里走一走,兴许还能遇着得哪位嫂嫂肯赏脸陪我说说话。谁知真的就遇到了三嫂,所以呢,可见我和三嫂是真的有缘。”
冯宝儿身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味儿,莫名就让许樱哥觉着熟悉了。这龙涎香,整个康王府也只有张仪正一人在用·便是康王也是不用的,难为冯宝儿随便熏个香就与张仪正相通。许樱哥稳坐不动,微笑道:“是挺有缘分的,随便出来逛逛都能遇到。三弟妹想说什么?”
冯宝儿亲热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许樱哥忙坐得离她远了点,道:“三弟妹坐好·别掉下去。”
冯宝儿也就坐稳了不再往她身边凑,转头借着远处青玉手里的灯笼微光认真地打量着许樱哥的容颜,慢慢地道:“我们算起来也是认识多年了。”
许樱哥点点头。
冯宝儿静默了片刻,道:“从前看你蛮顺眼的,突然有那么一天,就觉得你不顺眼了。你可记得?”
许樱哥便又点了点头。
冯宝儿自嘲一笑:“上次我在宫中失礼了,让人看了笑话。”
许樱哥默了默,道:“理解。”
“你不懂。”冯宝儿皱起眉头,似是要摆脱什么似的用力晃了晃纤细的脖子,语气却是继续自嘲的:“那时候我真恨你呀,可想来想去,愚蠢的人是我,我怎么就那么自以为是的相信了人?荒唐,荒唐。”
许樱哥不知道她想表达个什么事,就索性闭了嘴安静地听她说。冯宝儿却不想再往下说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伸出一只手给许樱哥:“既然做了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和好吧。忘了从前。”
隔着夜色,许樱哥看不清冯宝儿的神色,只能看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就那么执着地放在她的面前。许樱哥想了想,把手轻轻放在冯宝儿手里,一触便放开:“从前忘不掉也不用忘,想好日后怎么过就好了。”
冯宝儿点点头,二人分开,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关于情节的两点解答:
1张仪正的突然转变。不是我故意不写明白,而是因为这些事发生在他去林州途中,不好分出一条线去跟随他,所以留在后面的章节解开。
2关于崔成的武力值,他做了张仪正后为什么也有这么高的武力值。
崔成之前是习过武的,前面有段关于他回忆许扶指导他武艺学问(详见第133章有病);再之后他做了张仪正,设定是他继承了张三的记忆,虽然没写得太明白,但前文有暗示,譬如之前惊马事件中,他利用冯宝儿对许樱哥下手,就是充分利用了原身留下的记忆(如果不是他有记忆,和冯宝儿有私这样隐私的事情他是无从知晓的),他继承了张三的记忆和力量,又一直在努力学做张三,重生之后的日子不过是在糅合。因此他武力值较高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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