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扬听到是白川县的问题,心中明了,已经猜出早上赵金阳为何要提出见他了。
“金山矿业?”秦朝勇皱了下眉头:“这家企业我知道,是一家老牌开采金属的企业,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开挖铜矿,只是由于设备落后,不注意环境保护,几年前就停产。后来开始勘探金矿,在白川县野人沟发现了金矿,可是无力开采,只好将公司重组,出卖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家企业可以说完成了部分的国企改革,此次二次出卖应该很容易才对,怎么会有问题?”
邓志飞点点头,心痛地说:“是啊,朝勇说得很对,这家企业早在三年前就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卖给了私企,可问题就出现在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上,据监察推进组的粗略调查发现,三年前金山矿业出卖股份存在着大量国有资产流失的现象。推进组在调查中遇到了当地政府的阻挠,现在已经有证据表明当地政府有腐败的嫌疑!”
“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马中华问道。
“据我们初步调查,金山矿业在三年前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市值八千万,可是最终却以三千六百万的价格卖给了一家私企。现在,白川县将金山矿业的国有资产估算为五千万,可是据我们调查,金山矿业的国有资产超过了一个亿。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当我们与金山矿业的员工,干部接触时也发现,金山矿业在转让中并没有公开、透明,而是暗箱操作,员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起国企股权买卖中,白川县的干部,特别是县委书记赵金阳存在很大的问题!各位,白川现象可以说是一个典型,我看省国资委应马上介入调查!”
秦朝勇看了眼张清扬,见张清扬没说话,他也就没开口。在坐的各位都清楚白川县县委书记赵金阳曾经当过张清扬的秘书,邓志飞突然提出调查赵金阳,其目的显而易见。在坐的各位不由得都将目光看向张清扬,而张清扬仍然在慢条思理地喝茶。
邓志飞接着说道:“三年前,赵金阳是白川县的县长,后来由于在经济工作中有进步,被提为县委书记。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的进步是建立在国有资产的流失上!”
“志飞,现在还没有调查的结论,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马中华出言制止邓志飞,看向大家说:“如果志飞说得是事实,那么这件事的确是一个典型,大家都谈谈看法吧。”
李瑞杰看向邓志飞,深思道:“尽管金山矿业的股权出卖存在问题,但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这与赵金阳有关系,也许是其它干部参与也说不定。所以我认为可以调查,但是不能直接调查赵金阳同志吧?我对这位同志还是了解的,他的官声很正,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张清扬愣住了,不解地看向李瑞杰,不明白他怎么替赵金阳出头。邓志飞今天摆明了是要针对自己,按常理李瑞杰没必要开口啊?张清扬一想也就明白了,看来赵金阳与李瑞杰的关系很要好。赵金阳一定是想双保险,所以才会联系自己。
“瑞杰同志,赵金阳是当年的县长,现任的县委书记,无论如何,他是有责任的。”邓志飞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位干部的好坏,可不能看表面啊!”
李瑞杰温和地笑道:“赵金阳是延春的干部,此次国有改革,延春也是重头戏,现在白川出现了问题,我这个州委书记却不知道,呵呵……我也有失职的责任。”
张清扬听到李瑞杰这么说,心中更加明白了,看来李瑞杰是不满邓志飞事先没有通知他。邓志飞自然不是想瞒着李瑞杰,白川的问题在省委高层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看马中华的表情也是刚刚知道不久。邓志飞的目的很明显,担心提前放出风来被自己知道,所以瞒过了所有人。但是他连自己人都没事先勾通,也难免李瑞杰不满了。
邓志飞也知理亏,便笑道:“事发紧急,我也是刚接到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与瑞杰同志勾通,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可并不是有意瞒着延春的领导班子。瑞杰同志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责任的。”
李瑞杰笑道:“这我理解邓书记事先不通知的原因,你也是担心走漏了消息嘛!”
张清扬暗想邓志飞同之前相比变得聪明了,他这么一解释,李瑞杰也就不好再揪住此事不放。马中华点点头,说:“那大家就谈谈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吧,其它的先不要谈了。”
邓志飞把手上的文件交给马中华,说:“这是工作组暂时的调查结果,有大量的数据和金山矿业的员工证明白川县对金山矿业资产的估算存在问题。”
马中华拿在手里翻了翻,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国有资产可就损失上亿啊,省长,你看看吧。”
张清扬将邓志飞的调查报告看了看,点头道:“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见张清扬认可了这份调查报告,邓志飞微微一笑,但马上将笑容收住,摆出一副沉痛的模样,说:“省长,赵金阳曾经给你当过秘书,你对他应该很了解,你就谈谈接下来的处理吧。”
张清扬摆手道:“赵金阳给我当秘书,那是十多年前事情,我回到双林省后还没和他见过面,这十多年来他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可说不清。不过我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查下去,如果发现白川县的领导班子确实存在问题,那就要进行处理,在这个节骨眼上,拿下这个典型也未偿不可!”
邓志飞一愣,还以为张清扬会保下赵金阳,却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有种失策的感觉。李瑞杰也很意外,他本想着张清扬出言保下赵金阳,然后他再顺水推舟说几句好话,争取不将赵金阳的问题扩大。赵金阳这些年可是没少给他送东西,他知道白川县的问题不能不查,但想保下赵金阳这个小小的县委书记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张清扬必须流露出这样的想法。可张清扬分明是想抽身事外,看起来他与赵金阳并无任何关系。李瑞杰犯了难,心想只能暗中和邓志飞通通气了,可问题是邓志飞摆明了想让张清扬难堪,不知道他能否手下留情。
张清扬表了态,秦朝勇马上说道:“我同意省长的意见,此案就由邓书记牵头调查吧。”
邓志飞清了清嗓子,说道:“但是这个调查的度……赵金阳怎么说也给省长干过秘书,如果此事传出去,会不会对省长的影响不好?”
“呵呵,邓书记不用替我着想,当年赵金阳给我当秘书时,我只是珲水的一个县长,现在过去了十几年,既使是传出去,难道外界还会认为他的腐败和我有关系?”
“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邓志飞在与张清扬的斗争中,第一次感觉这么痛快,笑道:“我只是担心影响,无论是对省长个人还是省政府都……不好看吧?”
秦朝勇见邓志飞非要将此事往张清扬的身上套,就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这和省政府、省长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任何一个干部出了问题,当领导的都有责任?按邓书记的意思,那延春的领导是不是也要受罚?”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会认真调查出一个结果的!”邓志飞颇为得意地说道。
李瑞杰冷笑道:“当然还是要注意影响,这是全省的事情,不是某个人的事。总不能因为白川县的问题,就让整个延春的声誉受影响吧?”
“那是,那是……”邓志飞心想今天会后要请李瑞杰喝杯酒了,自己要调查白川,怎么说也要过了他这一关。今天突然将白川县的事摆出来,虽然打击了张清扬,但也得罪了李瑞杰。大家虽然同在一个阵营,但李瑞杰可不是邓志飞提起来的,他只听马中华的话。
马中华见张清扬对调查赵金阳并无反感,便说:“那这件事就由国企改革工作领导小组负责吧,没必要上常委会了。”
张清扬点头道:“我有一个想法,国企改革刚进行准备工作就发生了这件事,那证明我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早在起草国企改革文件时,我们就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此大型的改革,肯定有一些干部徇私舞弊,我认为应该由国资委、省纪委、监察厅等相关部门组成调查组对全省之前已经改制过的企业进行摸底,看看是不是还有白川县类似的情况发生。发现情况就要严肃处理,这对今年国企改革工作中的干部也有一个警视的作用!邓书记一向工作认真,就让他再兼一个调查组的组长吧,这样一来,从监督到调查都由他来负责,也省得多重领导致使工作失误了。”
秦朝勇眼前一亮,暗叹张清扬的反手推磨聪明,立刻笑道:“是啊,省长的这个提议很好,邓书记工作认真,非常适合调查腐败案件。”
“这个……”马中华知道不妙,但他又不好反对,看向邓志飞说:“志飞,你认为呢?”
“我觉得……”邓志飞也知道中计了,但却不知道如何拒绝。
趁着他犹豫,张清扬马上说道:“邓书记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是担心两手一起抓精力不够,但我们大家还是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