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家这些天的热闹相比,陈老将军的院子就冷清多了,院内的白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露出了大理石地面。张清扬陪着陈雅走进这间院子,便感觉到历史的沧桑感,几十年前的战火硝烟仿佛跟随着陈老将军永远也不会消失,这是一个人的“气”,人杰地灵,这间套院仿佛与陈老融为一体了。远远望去,云山雾照的感觉,还真有些像古代仙侠小说中仙人隐士们修道的场所。
客厅里,陈吕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白胡须静静地垂在胸前,还是一身白色长衫,面容红润,气色甚好。
“爷爷,我和他来看你了……”陈雅对着陈吕正笑笑,当陈吕正睁开眼睛的时候,陈雅又拉着张清扬说:“来,给爷爷跪下磕头……”
虽然张清扬从来没有下跪过,但是当望着陈老将军那飘渺的眼神时,双膝一软,情不自禁地跪下了。小两口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恭敬地站起来。
陈吕正微笑着望着她们两个,连连点头,说:“来了,你们两个一起来的,这很好。”
“爷爷,我……我这么晚才来看您,您没生气吧?”陈雅在爷爷面前十分的乖巧,张清扬心想好像在陈雅心中,只怕两个男人,一个是爷爷,另外一个就是父亲。
“嗯,不生气,不生气……”陈吕正顺手打起一旁桌上的小木盒,交到陈雅手上说:“妮妮,这是给你们两个的新年礼物,打开看看吧。”
陈雅接过来认真地打开,张清扬侧头一看,是两枚紫檀木的佛珠。只听陈吕正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家里上辈人的,你们留个印象吧。”
“谢谢爷爷,这东西我们收下了。”张清扬弯腰感谢。
“嗯,”陈吕正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张清扬说:“小子,今年和妮妮结婚吧,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我他妈的16岁就结婚了,20岁的时候都两个老婆了!”
“是是……”张清扬忍住笑答应着,现在的陈吕正又有些恢复“胡子”本性,像是个旧式老军阀。
“可惜啊,他妈了个巴子的,当年随着少帅逃回关内,一家子来不及跟我走,全让小日本给祸害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新刚他们呢,哎,如果不死,老大也六七十岁啦……”陈吕正回忆起了过去,手掌重重地捏着摇椅的扶手。
张清扬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刘老将军会有陈新刚这么小的儿子了,原来他之前的家被日本给毁了,想来现在的子女是后来所生的。
“爷爷,过去的事情不要想了,你现在很好。”陈雅深知一回忆起旧事,爷爷的心情就很会痛苦。
“小子,老刘头还好吧?”
听着他叫自己“小子”,张清扬感觉心里热乎乎的,笑着答应道:“爷爷他很好。”
“嗯,不错,当年的老人死得差不多啦,哈哈……”
张清扬不明白陈吕正为何要笑。
“行了,你们走吧,年轻人事业忙,不必总回来看我。小子,回去的时候告诉你爷爷,老家伙有空去瞧瞧他,哈哈……”
张清扬不明白陈吕正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何如此冷笑,这笑声令人心寒,双腿不由得发抖。走出了别院,他仍然回头瞧了瞧,双眼充满了肃穆之情。
第二天,张清扬带着陈雅来给爷爷拜年。这是刘老的第一个孙媳,所以他见到陈雅跪下给自己磕头时,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丫头,不用讲这些老规距,你能过来看看老家伙,我就很高兴啦。清扬……快把丫头扶起来。”
张清扬看出来了,别看爷爷嘴上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也开心得很。老人就是老人,都比较在乎规距,可惜现在年轻人基本上都不讲究过去的那一套了,所以老人也看开了。但是老人的性子与小孩儿无异,当陈雅如此时,老爷子的笑很天真。
陈雅也给刘老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说:“我给我爷爷也磕头了呢,一样的爷爷,一样要磕头……”
“哈哈……”刘老更加开心了。
这时候躲在一旁的刘娇在张清扬身边说:“哥,咱嫂子真漂亮!”
张清扬望着妹妹笑笑,心里不免得意。然后对爷爷说:“爷爷,陈爷爷说,他要来看看您……”
听到这话,刘老好久也没有吱声,良久后有些惭愧地说:“难得,难得啊,其实是我应该看他的,他是长辈……”
张清扬先是没听懂爷爷的意思,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爷爷说得没错,陈吕正成名较早,十多岁就开始打日本了,的确是爷爷的“长辈”。
刘老拉着陈雅的手看了看,笑道:“丫头,伤好得差不多了吧?要不然我和你爸爸打声招呼,让他给你调整工作好不好?”
陈雅不情愿地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是军人,就要冲在最危险一线!”
“呵呵……”刘老望向张清扬说:“你瞧瞧,这丫头将来准是位女将军!”
不料陈雅却是皱着眉头抽回了被刘老捏着的小手,有些不高兴地说:“爷爷,你的手好硬”
“哈哈,是不是抓疼我们丫头啦,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爷爷说“对不起”,张清扬惊奇地和一旁的刘影对视一眼,也许能让爷爷说对不起的小辈,只有陈雅一个人了,看得出来,爷爷很偏爱陈雅。刘娇有些酸酸地看了一眼陈雅,又瞧了一眼爷爷,厥起了小嘴。
没一会儿,老妈张丽也回来了,张丽拉着陈雅的手说长问短的,好不亲热。这下刘娇更觉得失落了,看了眼爷爷,又看了眼张清扬,不高兴地说:“你们有了老婆,有了孙媳、有了儿媳,就不要我这个女儿、孙女儿、妹妹了……”
“哈哈,小丫头,你也会嫉妒!”张清扬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
刘老温和地说:“看来是时候给娇娇找婆家了……”
“爷爷,你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刘娇气愤地说。
“好好,爷爷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刘老笑着摆手。
张清扬扫了一眼屋内的人,心里很舒服。心想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现在想来真是一个孤单的童年。
谁也没想到,陈吕正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两天以后,他就来到了刘老这里。当时正是早晨,刘老在书房看书,张丽在厨房收拾家务。只有张清扬与陈雅坐在客厅里闲聊。出院以后,陈雅占时住在了刘家,因为她父母去南方某军区了,张清扬担心她孤单,就没有让她回家,反正还有空房间,而爷爷也是这个意思。陈雅现在有些事对张清扬言从计从,所以就住下了。
两人正说话呢,只见房门被拉开了,鹤发童颜的陈吕正出现在门口。张清扬吓得惊慌失措,忙站起身迎过去说:“爷爷,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了,你小子不欢迎啊?”陈吕正迈步进屋,门外站着两名警卫。
“爷爷,你来啦……”陈雅清清冷冷地说。
“妮妮,你招呼爷爷坐下,我上楼一下……”这一刻张清扬有些慌了手脚,好像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用上去了,我自己上去看看老刘……”陈吕正精神抖擞地说。
“不不,您坐着休息吧,我上去叫爷爷……”张清扬慌忙拦住陈吕正。
“不用叫了,我下来了……”楼梯口,出现了刘老的身影,当他见到陈吕正是,急忙下楼,然后伸出了双手,有些惭愧地说:“陈老将军,我应该去看您的,在下惭愧啊!”
“呵呵,你小子还这么有精神,挺能活嘛!”陈吕正哈哈大笑,松开刘老的手,伸手一拳捶在刘老的肩上。
一旁的张清扬目瞪口呆。
“嗯,托您老的洪福,身子骨还不错,哈哈……”
“哈哈……”
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位老者大笑起来,一个个看起来很兴奋,半个世纪的仇恨仿佛烟消云散了。曾经他们是对手,可现在他们是亲家。下一代的交往,令他们这些老头子也忘记了过去的不快。
张清扬望着紧握在一起的四只大手,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相逢一笑抿恩仇……
“陈老将军,走,上楼去,我们去下盘棋,让清扬给我们泡茶!”刘老拉着陈吕正的手上楼。
“嗯,好好,几十年没和你交手啦,那我们边下边聊,我想和你商量下小辈们的事情……”
“我也正有此意啊,陈老将军,什么也别说了,中午怎么也要喝上三两酒吧?”
“你小子,三两怎么够,少说也要一斤!”
“哈哈……”
张清扬跟在两们老者的身后,感觉到了强大的气场,他现在不明白,这是陈老将要出山的开始。今年春天,隐居多年的陈老突然在一些公开场合露面,而且一旁还有刘老爷子,两位老者的联手出动让当今政坛的小辈们胆战心惊,并为刘派与“陈家军”增添了不少力量!
春节假期结束后,张清扬回到江平按部就班的工作,要说工作的调整,还要等四月份以后全省各市换届工作开始以后,他才可以考虑,所以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刚刚过完年,人都有些懒惰,正所谓春困秋乏,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刚回到江平市的第二天夜里,张清扬就来到省委常委院的二号楼,见到了双林省政坛的新秀,省长钱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