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烟重回夫人之位的消息传到霜雪台的时候段锦衣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
“我进了霜雪台,凌烟却成了夫人。”段锦衣面露疑惑眉头紧皱,深深的开始思索起来。
朱砂僵硬着一双手奉上一杯茶来,看她如此神色没敢出声打扰。
朱砂是段锦衣最为亲信之人,段锦衣到底是王后之声被贬到了霜雪台,彼时廷尉府审案子的时候只敢问询不敢动粗,可朱砂就不一样了,朱砂被带走了五日,回来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一点外伤,可人却比从前唯唯诺诺了些,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这两日恢复着,已经好了许多,眼下整个霜雪台侍从不过三五人,除了朱砂,其余人段锦衣一律不得入正屋。
哪怕到了霜雪台,段锦衣也得有自己的规矩来维持仅剩的尊严。
段锦衣一直皱着眉,某一刻,忽然问道,“摇光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
朱砂闻言微愣,摇了摇头,“没有,她就留在嘉宸殿守着十三公子。”
段锦衣拧着眉头,“不对啊……为什么呢……”
这两声没由来的轻叹勾起了朱砂的好奇心,“主子在说什么?”
段锦衣摇摇头,“段氏如今算是式微了,大将军都要上请罪的折子,宫里面凌烟更会安分守己才是,这个时候,她却要成为夫人了,你猜,这是王上的意思还是她自己谋划的?”
朱砂眉头微皱,“可能都有?是王上的意思,也是段美人的意思。”
段锦衣继续摇头,“不会,凌烟的性子我清楚,如今这样的局面,孙岑独大,凌烟美人之位正好在她之下,如此才能维持稳定,而她如今到了夫人之位……就算是王上的意思,她也不该接下,她有一百种法子拒绝,或许还能以退为进,可是她偏偏接了,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朱砂脑子跟不上,她倒觉得段凌烟重回夫人之位是好事。
段锦衣眯眸,“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她不介意成为孙岑的敌人……眼下段氏成了这样子,宫里可没人帮她,可她竟然不介意成为孙岑的敌人,这说明,她……有底牌,或者,她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依仗,光是王上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
“底牌?依仗?可是美人是段氏的女儿,怎么会……”
怎么会有别的依仗?段凌烟不是一直在段锦衣之下吗……
段锦衣面色几变,好半晌才深沉莫测的道,“这么多年我都觉得看不透凌烟,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我现在终于看到了一点点真相……”
“夫人看到了什么?”朱砂跟着问一句。
“她,只怕和摇光公主是一起的,或者,她的野心比孙岑还大。”
这两种可能听的朱砂眉头皱起,“主子是说,美人想利用摇光公主和孙夫人对上?您不是说过,如今后位空悬,接下来最有可能的后位人选便是孙夫人吗?”
“按道理来讲是这样,只怕孙岑自己都是这么想的。”段锦衣冷笑了一声,“可是你放心,有人不会让她如愿的,比如现在,她不是宫里唯一的得宠的夫人了。”
“可是,王上怎么会让段氏再出一位王后?”朱砂对这一点认识十分深刻。
“是不会啊,可是他可以让蜀王宫二十年内没有王后啊……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二十年之后。”段锦衣提起凤钦的时候目光冷漠,说到“前提”之时甚至冷笑了一声。
在她心底,凤钦哪里能活到二十年之后去?
“这就有好戏看了。”段锦衣笑起来,这枯燥乏味的霜雪台里的日子总算多了一点乐趣,“段凌烟的野心……”段锦衣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她和摇光公主有什么关系的可能性更大,如今不是她利用摇光公主,而是她需要成为夫人,而摇光公主也需要她成为夫人。”段锦衣一边说一边想,好像在做一个十分有趣的推理。
随即她又猛地皱眉,“可是为什么呢?这么多年来她对王上的宠爱都是那般轻描淡写,若是为了钱财更没可能,她连王上的孩子都不想要,也不会是恋慕权利,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摇光公主能给她什么……”越想越无法理解,段锦衣刚刚刚想透一件事,却转而掉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疑惑之中,这让她的思绪又被什么缠了住。
“一个可以拥有一切的人,什么东西能打动她?”
段锦衣喃喃问了一句,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头绪……随即她眼底一亮猛地抬起头来,“入宫之后她才成为那个可以拥有一切的人,入宫之前呢……”她猛地抬眸看着朱砂,“朱砂,你可还记得凌烟入宫之前到底是从段氏哪个旁支选上来的?”
朱砂眉头微蹙,段凌烟可并非是第一批入宫的贵女,而各个氏族见先头送进去的贵女不受宠爱未得高位,便会继续往宫里送人,借此来增加自己在内宫的力量,段凌烟便是段锦衣成为王后之后送入宫中的,且段凌烟并非段氏嫡系,因为生的好看才被选中。
“这……过了这么多年,却是记不清了,当年段氏族中选好了人,至于如何选的都是大将军和族中长辈定下的,那个时候咱们族中好像也没有很多适龄又出挑的,于是您看了之后没怎么反对便让人入宫了,她是哪个旁系的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至亲找上门来。”朱砂想了半晌,却是没想起来。
这么一说段锦衣恍然,但凡是入宫有了位分的,好歹要为自家族中的兄弟姐妹谋划谋划,为兄弟谋个官职,为姐妹谋个好人家嫁了,或者为父母讨些封赏,可这些,在段凌烟这里似乎从来没有过,难道她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
段锦衣摇了摇头,“算了,如今咱们在这里,想不起来也没别的法子。”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是葱茏的院子,然而院墙太高,她的视野委实有限,“凤晔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对咱们而言倒是好事,在这之前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现在都盯着嘉宸殿了。”
朱砂蹙眉片刻,“依主子看,是谁对十三公子下的手?”
段锦衣闻言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霜雪台的茶自然比不上昭仁宫,起初段锦衣根本难以下咽,可到了如今,她竟也能品出几分滋味来,放下茶盏,段锦衣悠悠的叹了一声,“凤晔一定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而这个宫里秘密最大的人,除了她没有别人。”
朱砂眼皮一跳,“主子是说……”
段锦衣笑一声,“所以,我才说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朱砂眼瞳微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主子,咱们是不是只能一直在这霜雪台待着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呢。”段锦衣呼出口气,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之上,现在离开了昭仁宫了,她不必端着那副姿态,人也越发随行懒散了,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段锦衣缓声道,“也有可能,咱们连这里都待不了了。”
朱砂面露凝重,段锦衣笑着看她一眼,“是不是害怕了?”
朱砂苦笑一下,“奴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只要能跟着主子,怎么会害怕,只是到底还是想着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就这么被困一辈子,不甘心啊。”
被困着也就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杯毒酒送来。
段锦衣却仿佛看破了,轻描淡写的蹙了蹙眉,仰着头将眸子闭了上,“我又何尝甘心,可是现如今,咱们只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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