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儿在做什么?多日不来崇政殿了。 ”凤钦随口一问。
孙岑在边上叹了口气,“王上是知道的,那个侍卫对十三公子来说十分重要,十三公子很是伤心了几日,不过近来却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十分上进,整日跟着先生修习呢。”
凤钦闻言唇角弯了弯,“上进就好,孤没看错他。”
孙岑却又摇了摇头,“不过……”
“嗯?不过什么?”凤钦转头看着孙岑,“有话直说无妨。”
孙岑犹豫的抿紧唇角,好像经过了天人交战似得,而后才道,“不过呢,十三公子却又有点不寻常的小动作,妾有些担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担心错了。”
“小动作?你说来听听,孤听听看是什么小动作。”
“是这样的,底下人来报,说十三公子派人过问了霜雪台那边的守卫和膳食。”
孙岑越说越小声,好似在说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而凤钦一听眉头便皱在了一起,凤晔的执拗他是知道的,凤晔虽然没有整日挂在嘴上说,可小孩子们,时不时有些举动他还是看的出来,年初那会子凤晔在昭仁宫门口祭拜亡母就不说了,平日里凤晔对段锦衣的不喜更是时常表露,凤钦从前经常将凤晔带在身边,自然看的出来。
“你的意思是晔儿他……他想……”
凤钦迟疑的说出几个断续的字,孙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十三公子还是小孩子,哪里能动那个歹心呢,只是妾担心十三公子心底转不过弯来,那柳济在十三公子心底只怕也就比兄弟差一点点,柳济死了,而王后还好好的在霜雪台,这……”
叹了口气,孙岑满是怜惜的道,“十三公子还是太重情了。”
凤钦听着这话十分顺耳,不管如何,他对凤钦心底还是十分赞赏的,可他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又摇了摇头,“这事还是稍微注意点,你交代一声霜雪台那边,王后……不,段良人虽然是良人,可宫里不得再出现草菅人命的事,安全要保证,至于十三……没事,孤觉得他也做不出什么来,过了这一阵子他必定能慢慢想开些。”
小孩子做事三分热度,有什么冲劲儿也是一样,何况他想做点什么也找不到突破口,早晚会放弃的,凤钦这么想着,孙岑忙应了,“妾也觉得十三公子做不出什么来,只是忽然想到了底下人来说过一次,就和王上说说。”
凤钦笑着拍拍她的手,“孤知道你最尽心了。”
孙岑温婉的笑笑,外面王庆捧着个单子上前来,“王上,十公主大婚,这是越国送来的礼单,除却送给公主的那一份,还有一份是国礼,请您过目。”
凤念蓉大婚,蜀国自然要遍邀天下诸侯,这是惯例,宋国和齐国联姻,也邀请了蜀国也是这个道理,然而邀请是邀请,除非是近邻或者不得不去,一般都只是派个使节送上礼物,眼下六月将近,各国的礼物陆陆续续到了,今次是越国送来的国礼。
凤钦接过礼单扫了两眼,目光定在了一处,“这东珠……”
王庆一听便笑起来,“王上眼利,一眼就看到了,据那使节说,这次的东珠各个圆润饱满有鸽子蛋那么大呢,乃是极品之中的极品,也多亏越国临着东海方才能得到如此宝物,使节还说这宝物也就送来蜀国的这么独一份。”
虽然不一定真的就独一份了,可是这么说还是让人高兴不少,凤钦笑起来,“不错不错,凌烟最是喜爱东珠了,将这东珠给她送去,这些日子孤冷落她了。”
连日来都是孙岑在崇政殿作陪,段凌烟好似消失了一般,宫中不断的流传着段凌烟要因为段王后的罪过而失宠,可没想到凤钦看到这礼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段凌烟。
似乎知道王庆和周边人怎么想的,凤钦接着道,“她姐姐出事,她没来求情哭闹,这是她懂事之处,一直以来她也不容易,眼下宫里疯言疯语传的多,她那性子好强的很,知道孤介意这次的事是不会来主动讨好的,将这东珠送去,她自会来谢恩。”
凤钦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带着一种亲密的深入骨髓的了解。
王庆闻言忙应了去吩咐,转身之时却扫了一旁的孙岑一眼,孙岑一直含笑听着,时而点点头算作附和,面上一星半点的波澜也没有。
凤钦看完,“啪”的一声合上了礼单,可随即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孙岑似的又将那礼单打开,上下左右扫了一遍,看到这礼单之上还有一株珊瑚树,忙道,“阿岑,孤将这珊瑚树给你,越国临着东海,海里上来的宝贝都是好的,这珊瑚树必定也极美!”
最好的极品珊瑚树,火红火红的炽烈颜色,孙岑笑着谢恩,脑海之中却在想这样的珊瑚树应该放在何处,她屋子里全是淡色的雅致布置,每一处都能和她养的兰花映衬,而一株珊瑚树像个张牙舞爪的红色怪物,瞬间就要糟践了她的兰草。
凤钦忘记了,她最不喜欢浓烈的颜色。
孙岑得了这个礼物笑意还未散去,八公子凤煜来请安了,凤钦今日心情似乎大好,又赏了凤煜两对玉玦,赏了凤煜,又想到了凤晔,于是又吩咐人送了一盒子宝石去给凤晔把玩,这样便是所有人都得了赏赐,大家就该这么其乐融融。
在崇政殿又待了一会儿,因着外臣觐见凤煜和孙岑一道从崇政殿退了出来。
孙岑在前,凤煜在后,二人一起往内宫踱去,远看着真有两分母子模样。
“今日的赏赐,你可看出端倪来了?”
孙岑不问,凤煜面上便挂着温和的笑意,可孙岑问了,凤煜的笑意便有些挂不住了。
“看出来了,赏赐虽然都好,却有分优劣。”
“不仅分了优劣啊。”孙岑叹了口气,“王上记得段美人喜欢东珠,记得凤晔喜欢宝石,却忘记了你最爱文墨,那礼单上有几块上好的松烟墨,他却赏了你玉玦。”
凤煜的面色更阴了,随即又牵唇苦笑一下,“父王日理万机,没想起来罢了。”
孙岑摇了摇头,“日理万机,却也记住了别人。”
孙岑适才虽然没说她自己也被遗忘了,可是意思却到了,凤煜看着孙岑的背影,越发觉得他和孙岑是天涯沦落人,叹了口气,凤煜对此已经习惯了。
“都说天下的父母最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多了,这喜爱也是不一样的,父母的心也会偏,不知道争取,便会被忽视。”孙岑语气平静,刚好契合了凤煜的喜好,因此孙岑的这些话格外的入心,凤煜愣了愣,“那……该如何争取呢?这些日子煜儿做的还不够吗?”
孙岑脚步未停,又摇头,“不够,还远远不够。”
凤煜皱眉片刻,“那……那煜儿还要继续在政事上下功夫才是……务必让父王觉得煜儿努力勤勉,又或者,煜儿来崇政殿请安的次数应该更勤一些?”
孙岑轻笑了一下,这笑意并不刺耳也并无讽刺,可还是让凤煜一下子脸红了,他知道,他适才说的这些都说错了,果然,孙岑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没用的煜儿。”
不知何时起,二人私下里的称呼已经有变,“八公子”变成了“煜儿”,格外的叫人觉得亲切,孙岑语气格外的悠长,仿佛含着许多的悲悯和无奈,“六公子也努力过,可是你看,他现在去了锡州,请安,你现在来的次数已经不少了,可还是没用。”
“那……那煜儿在父王的心中……”
“没错,你在你父王心中,永远也无法超过十三。”
孙岑说的肯定,凤煜面色白了白,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被忽视,可是孙岑说的这样直白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没人天生喜欢被忽视。
“你父王从很久之前就喜欢十三了,你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年,这些不是请安的次数可以解决的,也不是你多努力可以解决的,你的努力,或许刚好衬托了十三的天资聪颖,煜儿,老天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在你父王心中,你的确永远比不上十三。”
凤煜的面色更差了,虽然在孙岑面前如此尊严扫地不要紧,可他到底是男子。
“那……那没办法了吗?”他几乎绝望的问出一句。
不想孙岑笑了笑,“也不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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