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也不避讳众人,随手几下便将身上那身颇为宽大的军服扒了下来,外面的军服一除,当即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色短打,同时,众人也看清了这人的身形,哪里是个中年男子?分明是个身段纤细的女子才是,拔了衣服扔了头盔,来人又三下五除二扯下来脸上的络腮胡子和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深夜的月光之下,露出一张格外清丽稚气的脸。
众人看着这女子轻吸一口凉气,看这人的身量,一定是个身量高挑的成年女子,可偏偏这人的面容和她的声音一样,清丽又带着几分稚气,好似个豆蔻少女一般,而她这一手极其精湛的易容术也叫众人侧目,也是,朝夕身边的人怎么会简单?
“嘻嘻,过来的时候匆忙,不过要乔装个军爷不难。”
女子笑笑,还对这朝夕眨了眨眼,她身量和朝夕相差无几,可笑意和神态却比朝夕不知活泼了多少,眉眼之间的灵动更是要溢出来似的,在场众人本来心底沉沉的,却都被她狡黠的表情和笑音感染的心底微松,朝夕看着这“少女”也弯了弯唇,“你大半夜的摸过来辛苦了,咱们先回巴陵再说别的,眼下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微微一顿,朝夕转眸看向商玦,“这是白雀。”
商玦面不改色颔首,白雀却笑嘻嘻的打量了商玦一眼方才矮身行礼,“拜见殿下。”
白雀一看便是谁都不怕,在朝夕面前格外的乖顺可爱,在别人面前,哪怕是在商玦面前,也在恭敬当中带着几分小狐狸般的不逊,商玦倒是不会计较这些。
的确该走了,福伯带着人在前引路,后面的人接着往山下走,白雀却粘在朝夕身边,又笑嘻嘻的道,“主子,刚刚放火的时候遇见了个宫里来的人,就是那人作怪的,所以小人将他留在了那屋子里,嘻嘻。”
夜凉如水,山里的风回旋呼啸而过,发出呼呼的响。
白雀的声音极其可爱娇俏,人也活泼朗然,适才又展现了那般易容术,这本让出自见到她的云柘等人对她印象极好,可是她这话落定,便是云柘都忍不住心中一凛。
白雀银铃般的笑着,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她刚才将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她说的隐晦,可是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是,她将宫里来的太监留在了火海之中。
杀一个人,对她而言仿佛是有趣且快乐的事。
朝夕脚下一顿,白雀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只稍微收敛了笑意眨着眼睛道,“主子不用担心,这里的驻军首领吓死了,严令知情的人不准说出去,而且那太监一个人来的,小人觉得那首领肯定不敢将今日着火的事报上去,说不定还要说那太监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事端没了性命,主子放心,肯定和咱们无关的。”
白雀清洌洌机灵灵的说完,朝夕动了动唇有些头疼。
此番调虎离山其实不用这么大的动静,至于那个宫里出来的人也不是非要丧命,可是白雀的行事风格从来便是这般她不是头一遭知道,朝夕叹了口气,“行了,回了巴陵再说。”
白雀心知她如此并不是朝夕所想的那般,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扶澜从白雀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此刻才噗嗤一声笑了,“有意思,白雀姑娘这性情真是叫人咂舌,敢问白雀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白雀本来打算噤声,一转身却看到一脸懒怠的扶澜,白雀扫了扶澜两眼,仿佛根本没将他看在眼底,于是捂嘴轻轻一笑,“你猜……”
扶澜微讶,白雀那一笑却有两分诡异的妩媚,她说完这话又一笑便不再多言,扶澜又打量了白雀几眼收了声,不知怎么,眼前这位比他大的少女让他本能觉得危险。
王陵上宫出了事,无端端着了火不说还烧死了宫里来的人,朝夕不知道这里的驻军首领要如何应对,也不知道那太监是谁派的,可是这山中却一定是不能多留的,下山比上山快,然而此刻天色早已漆黑,为了掩人耳目不能用火把,一行人只能凭借着目力往下走,偏偏这时候那天边的一弯清月还躲到了云后面去,而这小道崎岖且陡峭,于是一行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待到了山脚,还是到了子时之后。
刚下山福伯留在山下的暗卫便送上信报来。
“主子,前面神道上有驻军开始搜山……”
朝夕扫了白雀一眼,“看来那驻军首领回过味儿了,既然如此,咱们在此歇到后半夜再出发。”顿了顿,朝夕又问,“你把那人藏去哪里了?”白雀易容的面具和胡子可以自己准备,然而那身军服一定是现扒的,被她扒了衣服的人呢?
白雀缩了缩脖子,“打晕了,扔到上宫后面的树林里了。”
朝夕摇了摇头,一定是那人被找到了,知道上宫去了外人,现在便是在找白雀呢。
白雀面生畏惧之色,偷偷瞟了朝夕一眼,“主子……”
这软颤颤的声音满是害怕,如同和没了护佑的小兔子似得,白雀生的一张少女稚气面容,再加上这声音,连朝夕都听的心头一软,朝夕眯了眯眸子,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原地休整,你,去山道那一侧放风去,若是再被发现踪迹……”
白雀抬手便发誓,“小人一定完成任务!”话音落定,一个闪身朝神道那边去了。
朝夕又摇了摇头,和剩下的人往留下马儿的山坳走了几步,一行人便在此休整了,他们这行人,商玦那边的都是行军打仗出来的,那四个黑衣兄弟更是干的进出墓地的生意,而朝夕这边都是一群江湖人,既是这般,便没人在意这山林野地的,墨鸦和云柘各自点了两人分别去周围防风,剩下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寻个树下靠着树干坐了,扶澜眼风几变,看到了一根不高不低的横粗树干,于是他掠身而起,直直在树干上躺着了。
朝夕心底沉沉的,没有和大家一样席地而坐,而是朝着不远处的一处缓坡走去,那块儿的松柏没有此处的茂密,朝夕急需要去个敞亮的地方透透气。
朝夕往那边去,商玦自然也跟了过去,那缓坡看着近,可走起来却又些远,待走到那缓坡坡顶,已经离了那山坳有些距离,可从他们这里看下去,却是能看到山坳以及四周。
朝夕皱着眉头站着,只觉得打开庄姬棺椁是前一瞬发生的事。
朝夕怔怔站着,刚站了没几瞬肩上却一热,她转头一看,却是商玦将外袍披到了她肩上,商玦的外袍带着他的味道他的体温,这一下才让朝夕觉得手脚有点发凉了。
“夜里凉了,你身上的寒症可随时都会复发。”
商玦说着,抬手将朝夕肩头拥了住,朝夕紧了紧商玦的外袍,倾身往他怀中靠了靠,她闭上眸子呼出口气,这才轻声道,“忽然想起许多事。”
朝夕当年离开巴陵的时候只有四岁,过了十三年,庄姬的音容笑貌都被时光打磨的模糊了,可适才看到的庄姬,死去的庄姬,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这让当年许多模糊的事一下子清晰起来,朝夕本以为早就淡了的悲恸绵绵的涌出来,然她心疼的难受。
只用一句商玦就知道她了,于是他一个转身将朝夕整个人拥进了怀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
“刚才我甚至恍惚觉得母后还没有死。”
商玦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庄姬王后的样子没变这是好事,你便当她其实是永生的,她在看着你,看着你为她昭雪沉冤看着你嫁人生子,她是陪着你的。”
朝夕轻吸口气,忽然想起来商玦在那偏殿之中说的话。
“你说……巫族有种秘术可让人死而不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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