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拜母后不应当吗?”
“你既有这份心拜便是了。”朝夕没多说什么,而后便站起身来。
身边的商玦弯了弯唇也跟着站起来,她眯眸看向那玉棺,表情沉沉的,悲痛早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都悲痛完了,她可没忘记今夜是来做什么的,福伯等人还等在外面,他们在里面随时都会被发现,她必须得抓紧时间。
这般想着,朝夕已朝那高台走去。
高台周围皆是幽灯,且长年不灭,朝夕想起了自己在淮阴山中小庙里面给庄姬供奉的那盏长明灯,后来她走了,不知道那长明灯灭了没有?
挥开这忽如其来的思绪,朝夕小心翼翼的避开幽灯上了高台,那高台是存放玉棺之地,商玦在朝夕身后护着她,却是未曾上去,见朝夕神色复杂犹豫,商玦也未催促,只轻声道,“夕夕,可要我帮忙?”
朝夕摇了摇头,深吸口气直起身子,而后又往前面走了两步,探身去摸那玉棺之上的机关,庄姬贵为王后,又是帝国公主,其玉棺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鹿纹。
朝夕在上面拂过,十分明显的摸到了一处凸起的鹿角,她伸手往里面按了按,果然按得动,于是眉头一皱,她狠狠的将那鹿角按了下去。
鹿角按了下去,玉棺之下忽然生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响,那响声连续,响了五声之后方才停下来,朝夕等那声音停了片刻眼神才动了动,她并不知这机关到底是和道理,可是看着棺盖未曾打开,她不由伸手将棺盖往后推了推,这一推,果然推动了。
朝夕眉心微跳,手上又是几瞬的犹豫。
庄姬过世十三年了,朝夕脑海之中浮现出庄姬的音容笑貌来,庄姬的一颦一笑朝夕都记得,可是这玉棺之中的庄姬又是何种模样?十三年……
朝夕脑海之中又纷乱起来,并无畏怕,却又有种下意识的排斥,然而她是来做什么的?是来为了证实当年庄姬到底因何而死,唯有如此,方才能为她报仇!
这么一想,朝夕一使劲,一下子将棺椁推了开。
棺盖划出去一尺远,虽然未曾完全推开,可朝夕还是一下子看到了棺椁之内的景象,她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看到任何的人肉白骨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可是……当看清了棺椁之内的景象,朝夕却一下子懵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几次三番眨眼之后方才确定她自己是真的看清了,紧接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充斥了她的眸子!
商玦看着朝夕推开了棺椁,虽然没看到朝夕的正脸,可朝夕身上溢出来的震惊还是让他感受的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在商玦的认知之中,这会儿棺椁之中的庄姬便和他们去踏春之时遇见的那个凿坟开棺验尸的人一样,棺椁之内应当是白骨一具了,他明白朝夕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可是既然清楚这一点,朝夕为何如此震惊呢?
眉头一皱,见朝夕久久未动,商玦也上了那高台之上,待往那棺椁之中一看,商玦也震惊的无以复加,幸而是他,若是还做了旁人,除了震惊只怕还要害怕……任是谁在入葬了十三年的棺椁之中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躺着的人都会惊诧然后害怕!
朝夕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看着棺椁之中躺着的庄姬,她甚至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棺椁之中的庄姬不是人肉白骨,她完好无缺的闭着眸子,若非是那有些青白的面色和一身玄醺相间的寿衣,朝夕只觉得庄姬没有死只是睡着了……怎么会!朝夕半晌才呼出一口气,和同样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商玦对视一眼半晌找不到个理由,怎么会呢,一个死了十三年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躺着?她的尸体未曾腐烂,甚至,连皮肤都未曾苍老干裂……
朝夕不相信是这玉棺的问题,历代蜀国王后都是以玉棺入葬,这玉棺虽然精致许多,可朝夕不知道有什么玉能让尸体不化,那是什么呢?庄姬死后,自己兄妹两朝不保夕,昭仁宫也一夜之间兵荒马乱,那个时候除了正常的入殓之外没人能为庄姬谋求别的什么,哪怕有这个心思,也没那个能力,而凤钦在庄姬的丧礼上十分用心,倒也没有别的苛求的。
可是……朝夕重新低下头来去看,她甚至伸手到庄姬鼻端去探了探。
没有呼吸,一点波动也没有,朝夕清清楚楚的知道躺在棺椁之中的庄姬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呢?庄姬如此鲜活的躺在这里,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朝夕隐隐的,心底甚至生出了一股子希冀,庄姬的身体这么多年都未腐化,是不是还能活过来?这荒诞的念头一闪而逝,朝夕脑子混乱的看着棺椁之中的庄姬,看着那张和她十分相像的面容,一下子有些无措……
“夕夕,这并非不可能。”商玦的话忽的响起,如同一道光破开迷雾击中的朝夕,朝夕霍然转头看着商玦,等待他接下来要说出来的话。
“巫族有种秘术,能使人死而不腐,是为永生。”
商玦看着朝夕的眸子,轻轻道出这句话,朝夕脑海之中一阵电闪雷鸣,她脑子里甚至也浮现出了商玦说的这句话,这话如此熟悉,她一定是见过的,或许是在很小的时候,或许是在哪里不经意看到过,她过目不忘,眼下记忆模糊只说明要么是在很小的时候看过要么便是未曾用心的扫到过,不论是哪种,朝夕知道商玦说的有道理,可是——
“巫族的秘术只有巫族人知道。”朝夕看着商玦,“你说母后是巫族人?”
商玦看着朝夕微红的眼眶欲言又止一瞬,而后他伸手握住朝夕轻颤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这件事我们出去再求证,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对吗?不论如何,庄姬王后玉体保存完好都是好事,夕夕,我知道你忽然看到庄姬王后的样子有些失控,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话,商玦又将朝夕一把扣进了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她轻抚她背脊,“在你心里,庄姬王后便一直是永生的不是吗?”商玦的眼神之中也有疑惑和不确定,可是语气却十分镇定从容,无端安抚了朝夕心底的惊悸和疑惑。
朝夕此刻仿佛就需要如此强有力的臂弯,哪怕商玦勒的她有些呼吸困难,可如此之后她的心绪的确平静许多,她深吸口气,又在商玦怀中靠了一瞬,这才轻轻的挣开,商玦从善如流放开她,又低头看了看她神色方才放下心来。
朝夕又皱眉去看棺椁之中的庄姬,眼神之中满是陈杂的眷恋,她目光扫过朝夕的妆容,似乎还是那时候入殓之时那几个庄姬身边的亲随亲自上的妆容,再看庄姬颈边和耳朵上带着的首饰,也都是她从前时常喜欢的,庄姬喜欢紫色,大部分的饰品上的宝石都是紫色,偏生紫色的宝石稀缺不已,当年凤钦为了为她寻宝不知派出去多少人力。
朝夕又将棺盖推的更开了些,从颈侧一路往下看到庄姬的手腕,看了一遍又一遍朝夕才定了定神说起此番来的目的,“母后的妆容的确有些不对,可是母后过世这么多年了,如此看不出来当年是不是中毒而亡。”庄姬面上的确有些泛青,可凭着这个却无法定论。
朝夕正不知从何下手,恍惚之间却想到了蓝新的话,当年凶手下毒,是用贴身衣物沁毒的方式,主子们的饭食茶水有人试毒,可穿的衣服却不会拿去试毒,虽然用贴身的衣物下毒见效甚微,可若是长年累月的穿着有毒的衣物,人体内的毒也会越积越多。
这凶手另辟蹊径,且耐心极好,愿意用这样的法子四年的时间杀一个人,这样性子的人,是不是也能在内宫蛰伏十多年之后再为自己的野心谋算呢?
朝夕微红着眼眶,俯下身去,指尖寒光一闪而过,拿走了一段紧贴着庄姬手腕的玄色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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