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是说……孙夫人?”
凤晔本就诧异朝夕适才吩咐云柘去长秋宫的后院查探,到了这会儿听到她这些话却是明白了过来,朝夕怀疑孙岑,并且怀疑当年庄姬王后的事和孙岑有关。
可是为什么呢?
凤晔眉头紧皱,“二姐姐有证据?”
朝夕摇头,坦诚道,“没有。”
没有证据的怀疑?凤晔心中朝夕从来都是有理有据之人,不会凭着感觉在这等大事上凭空猜测,可一旦朝夕这样说了,凤晔却又不得不认真考量。
朝夕不会真的凭空乱猜,她一定有自己的依据。
朝夕看明白了凤晔的疑惑,然而她的确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忽然知道孙岑和凤钦相识微时且二人之间极可能有情谊,而她又忽然知道了情爱之力的可怕和可敬,再看眼下内宫的局势,剑走偏锋的得了这样的猜度,然而没有证据,她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二姐姐这念头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凤晔迟疑的说了一句,小脸已经皱到了一起,朝夕其实不需要凤晔反应过来,这小娃娃心中有自己母亲之死的执念,若非看到他让她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朝夕大抵不会和他有过多牵扯,亦根本不会把这个念头告诉她。
“你听听便罢,没有证据,我不过是如此一想。”说着朝夕眸色一肃,“万不可因为我的话轻举妄动,这次柳济的事便是个教训。”
又说回了柳济身上,凤晔的表情顿时暗沉下来。
“是,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突发奇想乱来了。”
朝夕不忍对他苛责太过,又拍拍他肩头,“我看你昨夜必定一夜没睡好,待会儿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然后用晚膳,天亮之前应该会送消息来,今夜你只怕又睡不成了。”
凤晔面色极差,精神也恹恹的,柳济一夜未归,他早就急坏了,昨天晚上哪里睡得着,若非想着今日有宴饮能见到朝夕,昨天晚上他就杀出来了,这会儿朝夕这般吩咐,他本想下意识的拒绝,可又觉得此番是自己闯了祸,若是不听吩咐对找柳济的事于事无补不说还要让朝夕担心,于是抿了抿唇,凤晔听了朝夕的话乖乖去歇着了。
凤晔上次来公主府没有住成,今日也不必为他另安排别处,朝夕和商玦亲自送他去睡了,出来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沉沉的,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正屋,朝夕走出这边的院门顺着回廊往落樱湖边去,“不知怎么,我觉得柳济的失踪有些奇怪。”
“怎么说?”商玦跟在朝夕身边,眼底沁着一团沉沉的墨雾。
“段锦衣此前一直闭门未出,眼下又让凤垣自请去封地,她不可能前脚扣了柳济后脚就让凤垣离开,如果是从柳济那里知道了什么让她慌了,那也是在这之前就让凤垣去请旨,而不是等到现在,凤垣今日这个反应,只可能是选亲上的糊涂让她下定了决心。”
柳济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如果段锦衣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可能不采取任何措施,朝夕再想了想,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柳济不在昭仁宫,要么……如果柳济在昭仁宫,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柳济一个成年男子,且会些拳脚功夫,留着他一个大活人太容易节外生枝,朝夕想的这些还是尽量往好的方向想的,可若是柳济不在昭仁宫又会在哪里呢?
商玦颔首,“凤晔说柳济可能在昭仁宫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我若是段锦衣,柳济不过是一个盯梢的,知道他的身份,便能联系到凤晔的身上,如此放走便是了,可若是柳济真的进了昭仁宫内里,或者柳济听到了什么拿到了什么,那就留不得了。”
朝夕脚步一顿,柳济会不会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若是如此,那柳济此番就真的回不来了。
不论怎么想,柳济被私自关起来不做任何处置的可能性都太小。
想到凤晔,朝夕心微微一沉,“只希望段锦衣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凤垣这个自请封地是一定会被准了的,段锦衣留在内宫只要不出岔子,这步棋便是真的以退为进,段氏眼下太显眼了,倘若谋而后动,到时候六公子便是一头猛虎。”
商玦语声缓缓,朝夕闻言轻笑了一下,“其实他离开也挺好的,他走的时候可以走,想回来却不容易,只要父王对段氏的疑窦没有完全打消,段锦衣是走了一步好棋,不过以后如何还要看段氏如何做为,何况朝中那么多人不想看着段氏好。”
可以想见,往后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内宫之中,必定又会有许多看不见烽火的厮杀。
正说着,墨鸦从远处走了过来,朝夕吩咐的去问选亲之事有了结果。
朝夕二人驻足,墨鸦走过来直接道,“主子,宫里送出来的消息,六公子今日的确选了岳氏,是王庆带着人去问的,后来王庆带回来消息,王上听了一言未发。”
如此一来便是肯定了朝夕的猜测,其实若非凤念依告诉她孙岑带着岳氏的小姐去了一趟书房,她暂时还不敢那般确定,而今说明她想的是对的,那孙岑带岳家的小姐去书房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兴之所至?只怕有意为之的缘故更大吧……
孙岑要对付段氏是因为她将四公子的死算在了段氏的身上,当初段锦衣护着于美人让四公子久久不能入土为安,如今孙岑这般对段氏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真的会这样简单吗?
朝夕也知道自己的怀疑没有证据,所以她在心底暗示自己应该冷静理智一点,却又急迫的想要发现点别的什么线索来佐证自己的怀疑。
“你猜的是对的。”商玦看着朝夕,见她眉头紧紧皱着沉思不由上前抬手在她眉间拂了拂,“你怀疑岳氏的事是孙岑有意为之,不过孙岑要对付段氏是早就知道的,此前她还想拉拢你一起对付段氏,由此便可见,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
朝夕的眉头被他指尖抚平,抬眸望着他,商玦接着道,“此前孙岑出宫私下与我们相见,那一次你必定怀疑我是否和孙岑有什么交易,其实不曾,那一次算是孙岑主动来找我透了消息,我不知道回巴陵如何安排的,觉得她这条线可以一试,所以才答应下来。”
朝夕狭眸,商玦便继续道,“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孙夫人,因为孩子的惨死慌不择路的找到了我们,可是如今,她已全然不同了。”
从默默无闻的孙夫人变成如今的掌宫之人,孙岑是因为孩子惨死才生了争权之心的还是她本来就有一颗蛰伏多年的心?朝夕和商玦四目相对,两人眼底都笼罩着阴霾。
凭着他们二人多年的经历和所见所知,都觉得孙岑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这样,她这样的用心和手段是从多久之前开始的?
会不会从入宫成为夫人那一天就开始了?她如今能让段锦衣失去了掌宫之权,从前,是不是也能算计谋害一个凤钦宠爱万千的王后呢?
朝夕浅吸了口气,眼底显出两分峥嵘意味,“如果一开始就认错了对手,便会失去许多先机。”
“现在还不晚。”商玦牵起朝夕的手,“而她的图谋只怕不止于此。”
商玦抬眸对上朝夕的眸子,此刻落日熔金,金灿灿的余晖映入朝夕严丝合缝不见光亮的眼底,他握着朝夕的手,力道不轻不重的在她掌心捏了捏,朝夕表情顿时柔和起来,于是那暗沉沉的眼底被金辉映亮,潋滟夺目的让商玦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又缓缓得道,“或许她还在为我们认错了对手而沾沾自喜,而这,便是我们丢掉的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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