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垢和君冽一走凤钦便没了作陪宴饮的人,而晋国此番生乱,让他更不将晋国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南边的军事安排已定,段氏的大军也已经裁撤往中路驻守,整个蜀王宫之中最大的大事莫过于凤念蓉的出嫁了,而自从凤钦去了长信宫也一趟,也不知段凌烟说了什么,那次大怒病倒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一般,段凌烟又日日陪在崇政殿中。
“王上,九公主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王庆从外而入,恭声禀报,凤钦正在看段凌烟打香篆,闻言眉头一皱便未立刻答话,段凌烟察觉不对抬起头来,“王上不见九公主?”
凤钦眉头皱的更紧,“不是不见,而是见了让孤心烦。”
让他心烦?段凌烟放下手中器物将凤钦扶着去一边落座,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掌心方才道,“怎么了?九公主这几日来得很多吗?”
刘美人去世,举宫上下都对凤念依有两分同情,所以段凌烟多问了两句。
凤钦叹了口气,“她母亲病逝的突然,然后又说她母亲说是被人毒杀的,孤当即便让孙昭去查了,可是查到一半还是没有个结果,她便日日都要来问,她是孤的女儿,她母亲是孤的枕边人,难道孤还会姑息此事吗?可她却有些怨怪孤的意思,你说孤心烦不心烦?”
段凌烟叹了口气掩唇轻笑一下,“妾身看出来了,您这是在和九公主闹脾气呢,王上,您别怪妾身多嘴,九公主刚失了母亲,正是悲痛的时候,又在这是得问母亲是被毒杀,哪能不着急?倘若一个人连自己母亲死了都无动于衷,又何谈仁义孝道?九公主的性子柔婉,妾身看她平时还是有些怕您的,可是即便如此为了母亲的事也多番来求您,足见其对母亲的孝顺,这样的九公主王上您看这该开心才是,要妾身看,九公主是最贴心的了,摇光公主要嫁去燕国,而十公主又要去赵国,眼下就只剩下九公主和十二公主在您身边了,十二公主年纪小,眼下啊也就九公主能在您跟前孝敬。”
呗段凌烟这么一说,凤钦也觉得凤念依如此也没做错什么,一旁的王庆见之忙道,“今日九公主来的时候带着个食盒,也不知是做了什么。”
段凌烟眼底微亮,看着神色松动的凤钦道,“王上还不赶快让九公主进来?”
凤钦有些无奈的睨了段凌烟一眼,“好,听你的,让她进来吧。”
王庆应一声,忙出去传话,不多时,果然看到凤念依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端端正正的跪地行礼,听到凤钦的免礼方才站起身来,凤钦扫了一眼食盒,“拿了什么?”
凤念依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只瓷盅,“回禀父王,这是女儿为父王炖的补汤,母亲病时女儿不知药理便想用食疗之法,又去请教了御医方才得出一二合意的方子,从前女儿一心侍奉在母亲膝下未能对父王尽孝是女儿的不是,这是女儿亲手做的汤,还请父王尝尝。”微微一顿,凤念依又道,“父王近来为国事多有操劳日渐消瘦,女儿不能为父王分忧只能做这些小事,还望父王不要嫌弃女儿的手艺。”
凤钦皱着的眉头便展了开,本以为今日凤念依也是来问刘美人之事的,却不想她竟然只是来看他送补汤的,凤钦面色微松,看着瘦了一圈的凤念依心生怜惜。
段凌烟在旁轻讶一声,“竟然是九公主亲手做的吗?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口福呢?”
凤念依弯了弯唇,“美人不嫌弃便好,请美人品尝。”
段凌烟闻言便欢欢喜喜的将那食盒打了开,取出瓷盅,掀开盖子,热气一起她便惊呼了一声,“哎呀这个味道真是好闻,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儿却是馥郁回甘不惹人嫌,且不见一点儿油腥最是适合王上了,这汤色如此浓郁,只怕熬了不少时间吧。”
凤念依垂眸牵唇,“熬了一整夜。”
段凌烟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又和王庆一起盛好了汤,先送一碗到凤钦手边,而后方才自己端着碗喝了一小口,她也不劝凤钦,只自顾自喝,没几下便将一碗汤喝完了,喝完之后口中又连连称赞,凤钦光是看她喝便觉得味美无比了,再听她那接二连三的溢美之词,终是自己拿起碗来品品,汤水入口,也不知是有了段凌烟先入为主的话,他竟也觉得非同膳房之作,再加上有药用在其中,越发觉的这小小的一碗汤甘美非常。
见二人喝了汤,凤念依十分乖巧的去收了食盒,凤钦还在想她会不会再问起刘美人之事,可凤念依却是提着食盒告辞,凤钦有些意外,直等到凤念依消失在门口才反应过来,段凌烟将他这表情看的分明不由笑起来,“王上啊王上,我说了吧,九公主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不,这是体恤您呢,我也没看她问什么不该问的啊。”
便是凤钦自己都纳闷非常,段凌烟便又接着道,“九公主……想来王上您自己也是明白的,从前宫里这么些公主,九公主虽然排在头里,却是最不受宠爱的,难为这么多年她的性子虽然沉默胆小了些,却还是知道规矩礼仪,您刚才可瞧见了?九公主这一阵长进极大呢,进退十分得宜有度,妾身瞧着呀,您可也要给九公主寻个好亲才行!”
凤钦蹙眉,的确,排在凤念依之后的凤念蓉都出嫁了,也的确该为凤念依想想了。
“这一次赵国使者本也是有意她的,可是偏偏她母亲这时候过世。”
段凌烟闻言一边斟茶一边道,“说来也是有些巧,怎么偏偏这时候过世了,妾身病着的那几日还听御医说刘美人的病已然好些了呢,毒杀什么的,妾身虽不知细节,却也不无可能啊……”
凤钦眼皮一跳,难道真的如宫内的有些传言哪样?
凤念依提着食盒走出来,锦书忙上去将食盒接过,又有些几分小心翼翼的问,“公主,这一次可问出什么来了?王上怎么说的?”
凤念依表情漠漠的,低头垂眸,“没问。”
锦书一讶,“公主没问?那这可如何是好?廷尉府那边一直说查无进展。”
凤念依摇摇头,“不问了,以后都不问父王了。”
锦书心底一揪,她不是凤念依,做奴婢的,看过的冷暖更多,也知道许多这宫里暗处的肮脏和规则,凤念依忽然不问了,她心底微松,却又觉的莫名悲哀。
“公主怎么改了主意?其实奴也想说,公主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凤念依点头,“是啊,你都能明白的道理,我却想了这么久。”
锦书叹口气,“公主和美人岂是旁人能比的,奴也生气愤怒,可奴到底理智些。”
二人顺着回廊往毓秀宫走,没多时便走到了椒房殿附近,凤念依脚步微顿看向椒房殿的方向,凤念蓉的大婚将近,为了讨个吉利,椒房殿如今被收拾一新,瞧着那门楣都比以往华贵不少,锦书瞧着凤念依眼神沉暗的看着椒房殿却不能上前心底便是一酸,“公主,眼下宫里许多人都在传,说美人的事来的太蹊跷了,虽然不敢明说,可话里话外却是向着您的,偏偏王上和廷尉府那里……奴婢真是生气,为什么做了坏事的人可以安享荣华富贵一直本本分分的人反而要承受这些磨难,老天爷待公主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锦书的话也没能让凤念依的表情有任何波澜,她眉眼间的畏畏缩缩被冷漠和坚毅代替,虽不再那般怯弱了,却如同一尊雕像般没有温度,凤念依又看了片刻便转身朝自己的临影殿走去,公平和正义不会怜悯弱者,她在心底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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