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吞下一口酒,又抬手将唇角的酒液一擦,扶澜先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洛玉锵说的是什么,随即想也不想就笑呵呵的道,“谁说他是初到巴陵的……”
站在一旁的洛玉锵眉头一皱,想商玦年方十八,三年前归燕国,一年前被册封为世子,他的年纪如此轻,且这一路上从未有人提起他曾经到过蜀国巴陵,怎么扶澜却说他并非初到巴陵呢,洛玉锵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却见晃晃悠悠满面潇洒笑意的扶澜忽然笑容消失整个人僵了住,“咣当”一声,他手中的酒壶坠地,下一瞬他便转过了身来!
“为何,不曾,听世子,说……”
扶澜仍有微醺之意,洛玉锵结结巴巴的话说至一半扶澜才一把把他扯到了面前来一手将他嘴巴捂了住,洛玉锵骇然的睁大了眸子,便见近在眼前的扶澜面上生出了两分慌乱,而后眉头一皱道,“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洛玉锵被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可对上扶澜少有的严肃神色却不敢忤逆,忙点了点头,扶澜却未立刻将他放开,又叮嘱道,“对谁都不能说!”
洛玉锵心跳的飞快,只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可一想又并不觉得商玦此前到过巴陵算什么秘密,饶是如此,他还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扶澜松一口气,这才缓缓松开手,刚松到一半,唐术却从一边走了过来,大抵是将他二人这动作看在了眼里颇有些意外,“你们这是怎么了?”
地上滚着酒壶,扶澜又辖制着洛玉锵,这场景的确怎么看怎么奇怪,扶澜又扫了洛玉锵一眼,这才捡起酒壶靠在围栏之上,“这江景如此绝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唐术也看出来扶澜已经微醺,便微微一笑,一转头,却见洛玉锵神色奇怪,不由道,“小兄弟面色有些不对?这江上风大,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这个时节若是染了风寒可是极为难受的,若是有不适,可要及时说出来才好。”
洛玉锵正要开口,扶澜一个眼风又扫了过来。
洛玉锵摸摸鼻子点头,“知,知道。”
扶澜就着酒壶又喝一口,转头看向唐术走过来的方向,眉头一挑问道,“这个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怎么瞧你也是愁眉苦脸的?你主子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唐术摇了摇头,“公主和殿下现在正在看书呢,看的好似是一本古册,殿下倒也没有出难题给我,只是……只是我还未曾确定公主殿下身上的寒症到底从何而来。”
扶澜眉头维扬,“还未确定下来?”
唐术点点头,“这两日晚间我好生翻了翻随身带着的两本医书,发现上面好几种都和公主症状相似,可要确定是哪一种却是极难的,确定不了,下药就无法准确,而公主的身体本来就弱,实在是经不起不停的试药了,哎,都怪我学艺不精……”
扶澜微醉着皱了皱眉,“怎如此疑难,我本以为她的寒症就是混元丹和体弱不耐寒引起的,却不想还有如此多的症结,既然如此的话,莫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唐术神色一时有些凝重,“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扶澜轻呼出口气,“来日方长,唐氏的医术我还是相信的。”
唐术受鼓励似的感激一笑,前面的江面却开始拐弯,两岸的青山忽而拉近,景致又是不同,高山峻岭,陡岩峭壁,葱茏欲滴,繁花似锦,这样的光景,在燕国哪里见得到?扶澜转头问唐术,“这个时候,燕国的雪可停了?”
唐术一笑,“怕是没有,燕国的雪三月才停,有时候四月也可见小雪。”
扶澜浅吸口气,“那倒是能看雪了,什么时候要去走一趟。”
唐术便笑,“就凭公子和殿下的关系,去燕国走一趟是迟早的事情。”
扶澜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下,却忽然低呼了一声,唐术抬眸去看,便见拐了个弯的江景已经全然不同,两岸高耸入云的山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原野,远远地,还能看到两岸的城池,虽然只能看到个大概的影子,却已能看到城池的巍峨,显然和山野小镇不同而语,江景的变化也让众人为之一振,扶澜直起身子,“巴陵快到了?”
微微一顿,扶澜又摇头,“不是,应该只是郊县。”
扶澜到底见识广博,虽然能看到巍峨的城廓,可到底缺了两分贵气,蜀国讲究礼仪,在王室威仪方面做得极好,又怎么会让王都仅此而已,然而郊县已有如此气势,可想而知巴陵必定更为气势恢宏,蜀国位居五大侯国之一,自然不是白有这名头的。
“只怕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扶澜伸了个懒腰,面上微醺的粉红还未完全散去,“在这船上几日,人都要发霉了!也该下地去消遣消遣了。”
周围人大都在低低议论,因是在船上,商玦下令让护卫们放松些,大家便摒除了军中养出来的历练之气变的生活化许多,正说着话,船舷另一侧却是也传来了说话声,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是二楼上的船客下到了一楼来,二楼的船舷围栏地方狭窄,所有的下人整日都只能待在船舱之内,至多主人有个赏景的露台,万万比不得一楼自由,大抵是因为船快到了,下人们已经准备搬运随行的货品,隔着大半艘船,扶澜清楚的看到那边高耸的货物旁边站着十个人,五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五个长相清俊的少年郎。
好端端的十个人,却和货物站在一起,身份不言而喻。
扶澜收回目光,洛玉锵却盯着那十人看,仿佛又想起了那一日之时,他的表情显得有两分阴沉,扶澜拍了拍他肩头,“很显然这些人是要带回去送人的。”
洛玉锵眨了眨眼转过头来,扶澜便指着前面隐隐可见的城郭道,“就是住在那城中的贵族们,这些人会流落到不同的地方去,和普通的奴隶并无不同。”
见洛玉锵还在发愣,扶澜又拍了他一下,“行了,去告诉他们,快到了。”
洛玉锵回过神,点点头朝朝夕二人的船舱门口而去,刚走出几步,后面扶澜又继续道,“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若敢食言,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洛玉锵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朝夕的船舱口,舱门关着,洛玉锵敲了敲听到里面应答才推开门,只见里面朝夕正在擦琴,而商玦手中捧着一本册子正朝他看来,洛玉锵背脊一挺不自觉就恭恭敬敬的站着,“殿下,公主,快到了。”
商玦点了点头,洛玉锵见状正要退下,商玦却对他招了招手,“你进来。”
洛玉锵见着商玦就紧张,再想到适才扶澜所言,神色就更为怪异,他步伐僵直走到商玦面前来,站的笔直,商玦看的直笑,“马上要到巴陵了,你是想和公主走,还是想和孤走?”
洛玉锵神色微变,一边正在擦琴的朝夕也是微微一顿。
商玦便解释道,“到了巴陵,孤和公主肯定不在一处,你得选一个人。”
洛玉锵胸膛一挺,想也不想就道,“世子,殿下!”
商玦也不意外,倒是一边的朝夕蹙眉看过来一眼,洛玉锵却是万分殷切的看着商玦,商玦笑着点头,“也好,你就跟着孤吧。”
洛玉锵一喜,笑意还未到最大商玦已道,“从今日开始,你不得让别人知道你姓洛,平日里就叫你玉锵,孤会找人教你东西,你若学得好才可以留在孤身边,若是学的不好,孤会给你找一处安妥的所在让你改名换姓好好生活,你觉得如何?”
洛玉锵显然不觉得这法子好,连忙摇头又点头,“我,我会,的……”
商玦安抚一笑,“不必强求,尽力便好。”
洛玉锵牙关紧咬的点点头,这边厢朝夕已擦完了琴,她走至一旁将窗棂全都打开,江风瞬间灌入,视野也骤然拉开,远处的城廓轮廓正在清晰起来,正是她记忆之中熟悉的那个样子,朝夕浅吸口气,表情一时沉郁莫测。
商玦也走到窗口去看,又转而看一眼朝夕,“你可还记得巴陵城中地形?”
朝夕离开巴陵之时只有四岁,即便她有过目不忘之能那个时候大抵也记不清多少,可没想到朝夕点了点头,“但凡去过的地方,总是记得的。”
商玦点点头漫不经心一笑,“好,我初到巴陵人生地不熟,若要在城中赏景玩乐,你可要来做我的向导才行……别的人我可不要。”
商玦又岂是耽于玩乐之人,更何况凭他的身份想找个向导还不容易,他这带笑的话分明是在撩拨,朝夕在旁抿了抿唇,而后才阴沉沉的应了声,“应该的。”
还站在远处的洛玉锵缓缓睁大了眸子,看了看商玦,又看了看朝夕,似乎明白了扶澜为何不让他说出真相,看着商玦面上一点痕迹都不露的薄笑,他缓缓的低下了头决定将适才之事深埋在心底,只是心中仍然忍不住想,商玦何时到过巴陵呢?( )【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