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那个他亲手弑父的传言吗……”
四周并无旁人,扶澜这话更是大咧咧的丝毫不甚在意便说了出来,话音一落,商玦面色尚且从容,朝夕却眉头一皱,燕国百姓都说商玦乃是在世神佛,谁都不曾说过他的一句不好,可这“亲手弑父”是从何而来?!倘若真有这等传言,朝夕又怎会不知?
朝夕看着君冽,君冽眉头一皱,“这位公子倒是知道许多!”
扶澜说着笑看了商玦一眼又转过头来,“你能知道这个也不简单。”
微微一顿,扶澜又“哈哈”一笑,“不过凭着墨阁的手段,知道这个也能理解了,离国公子……墨阁墨凤……朝堂江湖果然有意思……”
君冽所言的传言对商玦十二万分的不利,若是散播出去以讹传讹可想而知商玦的声名会有哪般影响,君冽仿佛抓住了商玦的痛处,可扶澜两句话便让君冽一阵心惊,扶澜是什么身份他不知道,可扶澜却知道他的身份!看了一眼面色寻常的商玦,君冽不由得眉心一跳,他弯了弯唇,“朝堂江湖……阁下并非出自朝堂,那便是江湖了!”
扶澜挑眉,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什么江湖不江湖朝堂不朝堂的,我可不关心那些,今日没睡够,也不知道外面的兵马会不会吵着我。”
扶澜说着已朝前面走去几步,君冽站在原地片刻,目光深沉的落在扶澜的背脊之上,连战九城那样的人物在商玦面前都乖顺的紧,这个人却是如此肆无忌惮,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君冽心中疑问重重,一转眸便对上了朝夕冷冽的眼神。
“所有的安排都做好了?!”
君冽点点头,唇角一弯哼笑了一声,“万无一失。”
朝夕眯眸,目光落在侯府正门的方向,“听见了吗?马蹄声!”
此处距离淮阴侯府正门距离颇远,寻常根本不可能听见那边的动静,可是此时此刻,那个方向却仿佛有一阵闷雷滚滚而过,颇有几分压人的气势,商玦也随着看过去,随之神态一肃,“帝国已经多年不往外派兵了,这一次只为了淮阴出兵万余,只怕是要将淮阴收回了,既然有淮阴被收回,就说明帝国已经对公侯们动了心思。”
镐京乃是皇室之地,十二诸侯国虽然为皇室统辖,可近年来已经有做大之势,皇室生出了危机想要给诸侯些警示也在情理之中,淮阴便是镐京立威的第一步。
“沈南星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镐京会有些动作了。”
君冽面上轻松的哼一句,好似不曾想到更深的地方去。
朝夕并未答话,目光一转看向了身后的剑冢,他们已经走出些距离,站在这里仿佛还能想到两个时辰之前进去之时的场景,彼时人人都怀着期待,洛舜华是那般的意气风发,可大抵没人想到洛舜华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能出来,而那柄苍琊剑……
“苍琊的事如何办?!绝不可能凭白不见。”
君冽忽然想起一般的问了一句,也随着朝夕去看剑冢,他们站在那满是碑文的夹道入口处,远远的还能看到宫殿的飞檐,那样金碧辉煌的所在,更承载着整个洛氏的希望,而眼下希望变成了失望,真正等着洛氏的还有绝望。
朝夕眉头一皱,“查吧,从七年前开始查,总有蛛丝马迹。”
君冽微微颔首,商玦继续揽住了朝夕的腰,“出来久了,回去吧。”
君冽挑了挑眉,便见朝夕果然转身跟着商玦离开,他们几人的客院本就在一个方向,君冽便也跟着他二人走,一柱香之后踏雪院已经近在眼前。
朝夕脚下一顿头也不回的问,“人在何处?眼下如何了?”
君冽愣了愣才意识到这话是在对他说的,微微一顿忙道,“在城东一处暗宅中养伤。”又是一顿,“伤势并不十分重,都是皮外伤。”
朝夕微微颔首,“他辛苦了……”
君冽点点头便见朝夕抬步朝踏雪院的院门而去,一边走朝夕又开了口。
“让他入府养伤吧。”
君冽一愣,看着朝夕的背影迷茫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回过神来,他定定的看着朝夕走进了踏雪院,半晌才苦笑一瞬转身朝自己的客院而去!
一番波折,总算又回了踏雪院,朝夕二话不说直接进了暖阁,她不知为何神情肃穆,子荨上了热茶便不敢多留的退了出去,商玦缓步而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进来,走至她身前站定,“洛舜华死了,你比我想象之中平静的多。”
朝夕皱眉,“洛舜华……早前虽有苛待,但还不至于。”
商玦后退两步站在窗边,眉头一挑,“哦?那巴陵的那些人呢……”
朝夕眯眸,语气寒冽,“他们……自然是要清算的。”
商玦闻言转身看向窗外灰沉沉的天穹,“洛氏没了苍琊剑,洛舜华又死了,这一次帝国派兵前来,他们简直就是待宰之羊,离开淮阴指日可待了!”
朝夕站起身来,也跟着一起看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有暴风雨要落下,庭院中的花圃却偶见新绿,没有风,也没有人敢随便聒噪,外面的一切草木都好似静止了一般,朝夕眯了眯眸,“眼下只怕所有人都在好奇帝国为何派兵前来,这小小的淮阴侯府集齐了几国权贵,越是混乱,越有人乱中得利,恐怕也只有踏雪院能如此安静。”
朝夕所言自然不错,这小小的淮阴侯府,集齐了各个诸侯国的公子公主不说,商玦这般位置的世子和沈南星这样的沈氏少主也都在府中,本是为试剑大会而来,临了却出了这样的变故,帝国骑兵一到,这府中能掀起的风雨仿佛能搅动整个帝国!
商玦并未立刻接话,只和朝夕并肩站着窗前仿佛在等什么消息,没多时,战九城的影子在院门口一闪而入,商玦眉头微皱,战九城已径直走到了正门口来。
“殿下,消息送来了。”
商玦转身走出暖阁到了门口,和战九城低语了两句又转身走了回来。
他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份信笺,还未拆封便递给了朝夕,朝夕挑了挑眉头,抬手接过去之时眉头微微一皱,她本以为那信笺乃是燕国送给商玦的信笺,可没想到那上面竟然有狼纹与鹿纹,能将这两种纹饰放在信笺之上的只有可能是皇室。
这封信是从皇室传出来的?!
朝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笺,“刺啦”一声将信封撕了开。
雪白的信纸之上是浓重的墨色,寥寥数十字,看得朝夕眉目一舒,商玦在旁看着她神态生出变化唇角微弯,“如此,你可放心了?”
朝夕看着手中的信笺沉默一瞬,又将信纸一折放进了信封之内。
“你竟然能将皇室的信半路截下。”
商玦扬了扬下颌,“皇室的玄武军早已不再是百年前的玄武军了。”
信被装了进去,朝夕看着信几瞬忽然抬头看向商玦。
“这信封你未曾拆开,却知道里面讲了什么,你到底知道多少?”
这语气略带着疑问,商玦转身一叹,“帝国铁骑来了淮阴,我虽然不知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可眼下情势分明,洛氏必定会万劫不复,我还需知道多少?”
是“我”而不是“孤”,朝夕眉头一皱,索性转眸再度看向窗外。
安静的院落在一点点变的鲜活,因为高高的院墙之外似乎生出了波澜,大军入城,这对偏安一隅百多年的淮阴来说已经是许多年不曾有过的事了,且大军打着帝国的旗号,可想而知城中的百姓和府中的下人会如何的慌乱,洛氏没了洛舜华,再无任何招架之力。
“如今只剩下洛灵珺和洛舜华了。”
商玦平静的开口,也不知是在说什么。
朝夕眯了眯眸子,“我想保三哥一次。”
商玦摇头,“那可难了,他如今是府中唯一的主子,天大的难都要他来担当,他从前对你是有些助力,可他到底姓洛,这一次,他逃不过。”
朝夕面色沉凝,商玦又再加了一句,“我说过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朝夕仍然在沉思,一时未曾接话,商玦便又叹口气,一转身笑看着她,“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都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你可以求我……”
朝夕挑眉,与他四目相对,“求你?”
商玦弯了弯唇,“我可以保他。”
朝夕眉头一皱,随即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去。
“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商玦眉头维扬,“可是你必定为难,眼下巴陵才是你重中之重。”
朝夕也扬了扬下颌,“此事稍后我自有定论。”
商玦点点头,眼底微光一闪忽然道,“既然你不想现在说这件事,那我们是不是先把另外一件事说一说?”话音落定,商玦抬手在自己唇角拂了一下。
朝夕眼角的余光将他的动作看到一清二楚,身子一僵。
商玦笑意微深,又上前一步一手撑在她身侧的窗棂上仿佛要拥住她。
“那传言是否当真?”
眼看着商玦就要真将她揽入怀中,朝夕忽然开了口。
商玦动作微滞,答,“不离十。”
气氛一时沉默,商玦仍然从容不迫,良久朝夕又开了口。
“你为何杀了你父王。”
“想杀,便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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