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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剑雪的雪
舞马和田德平在密室里殊死搏斗的时候,外面的宇文剑雪处境也很不妙。
她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正在为活下来而做最后的努力。
后院里突然出现的狂躁死士失去了理智,悍不畏死,只有把脑袋砍下来才会倒在地上。
这让他们的处境更加险恶。
越滚越近的熊怪虚影踏着死神的步伐,吞噬了数百名兵士的性命。
在众人的掩护下,宇文剑雪近乎疯狂地用剑砍门。
只听见咣咣声响,门上反弹的力道震的宇文剑雪虎口裂开,鲜血染了满手。
门板上却无丝毫被剑刃划过的痕迹。
“要不然,”
裴寂说“咱们挖地道虚影总不能钻到地底下吧。”
“亏你能想的起”
刘文静一挥木杖,朝着一个死士扔去一个火球。死士浑身冒起火光,仍然不管不顾向刘文静冲过来,
“你看,没有人会让咱们安心挖洞。”
看着越飘越近的熊怪虚影和一波一波发起攻击的死尸,宇文剑雪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尽管双手痛的要命,尽管满手鲜血,她仍然坚定不移地挥剑击门。
“换一个屋子,”李世民忽然说道“这个肯定打不开。”
众人被他点醒,纷纷瞧向四周。
刘文静看着密室的方向,“看虚影滚动的方向,最后被吞噬的应该就是这两间屋子。”
他指向密室,又指向密室一旁的暗室。
宇文剑雪瞧着心头一沉。
先前,便算是隔着黄色光罩,她也分明瞧见,郡丞府的一众兵士钻进这间屋子后,再也没有出来。
王威和高君雅也进去了。
高君雅还是被田德平勒着脖子硬生生拽进去的。
便是此刻,这间屋子里还不停地往外飘着刺鼻的血腥味儿,呛的宇文剑雪一阵阵恶心。
可另一间屋子呢,田德平逃进去的这一间它根本打不开的。
一众人一边抵挡死士,一边看着这两间屋子,俱是面色沉沉。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李世民说道“我先来。”
说着,兀自走向那间散着血腥味的屋子。
“二郎,”刘文静拉住他“还是我来吧。”
说话间,凑到他耳旁低语“别胡来你是堪比汉高祖、魏武帝般的人物,是天选之子,怎么能倒在这种地方”
便要抢在李世民前面钻进屋中。
“不必,”
李世民道,“我料定这间屋子里面绝无危险否则,不必我们想办法,田德平就会请我们进去。”
话说完,一脚蹬开暗室的门,一大片血雾铺面涌出来。
宇文剑雪心脏骤紧,差一点就要叫出来。
刘文静连忙去拉李世民的袖子。
李世民责侧身往边一闪,将血雾避了过去,“别紧张,血雾是方才那些郡丞府兵士留下的。”
待血雾散尽,他第一个走了进去。
众人见他如此尊贵之躯,也敢以身犯险,趟出一条活路,个个自无二话,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宇文剑雪独自断后,凭着一把无名雪剑,将一众死士抵在外面,心中只想道“便是二郎这样的做派,才能叫众人心服口服罢。
比起郡丞府魂魄已上天的那两位,唐家二郎不知高明几百倍,日后一定会是了不起的人物。”
心思转动间,人已退到密室门口。
外面的虚影越飘越近,眼瞧着就向这边荡来。
宇文剑雪目光一厉,无名雪剑横荡半圈,门口几个围攻的死士皆被荡开,她便闪进屋中,把门关上,反锁了去。
便听见死士扑上来,咚咚敲门的声音。
很快又没声了。
宇文剑雪心头却是一沉,猜测这些死士大概是也已被熊怪虚影吞掉。
一进屋中,李世民说道“大家分头去找,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密道。”
便瞧见众人顾不得理会那齁嗓子的血腥味,也顾不上观瞧满屋子的古怪花纹条理,在屋里翻箱倒柜,到处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不一会儿,熊怪虚影就从三面墙皮上渗了进来,往里面缓缓移动,不断吞噬屋子里的空间。
唯有靠近密室的那一面墙皮尚是安全的。
众人一边找,一边被熊怪虚影逼退到墙边。
李世民二话不说,挥剑冲着这道墙身砍去,自然是想破开一条通道。
宇文剑雪和师傅也各施手段,怎料这堵墙也似被施了觉术,连墙皮也砍不下来。
眼看着灰雾就要将宇文剑雪一吞而入。
李世民忽然站到她身前,像是一堵高大的墙,将她和虚影一隔而开。
宇文剑雪抬起头看他。
李世民背朝着她,也不说话。
宇文剑雪却往前走了一步,与李世民并肩站在了一起。
李世民诧异地瞧向她。
她却瞧向自己的身后,其余的人还在敲打密室的墙。裴寂最卖力气。
当然,也未必不能恶意的揣测裴寂早就知道这是无用功,只不过是想靠在墙上多活一会儿。
熊怪虚影越来越近,众人被逼在小小的一角,人挤人的,动也动不了。
咚咚咚的声音传了过来裴寂还在砸墙。
宇文剑雪往前看,熊怪虚影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在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候,她竟然意外的轻松,就好像坠入海里的溺水者,明知大海无可战胜而放弃挣扎。
很快,熊怪虚影将众人吞没掉了
在吞没的一瞬间,宇文剑雪忽然想起大业三年七月的那场雪。那雪还带着温热呢。
阿耶站在行刑台上,慈祥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场雪后,宇文剑雪的名字里面多了一个雪字。
在她心里,这个雪字,也是那个血字,永远抹不掉了。
而此刻呢,虚影吞噬了她。
一切都结束了,永远抹不掉的事情也会烟消云散的。
就这样吧。
番外五田德平神鸡妙算
“天色不早了啊。”田德平站在后院,抬头往天上看。
他畅想着今夜必将发生的血腥又温馨的画面,游走在郡丞府暴风雨前夕的气氛之中。
据说生死攸关的日子里,时间总会过得很漫长。
离开密室之后,田德平开始苦恼夜幕为什么还不降临。
一段频繁的时间里,田德平似乎总能听到密室那方传来的祈祷声、哀求声,是那种来自灵魂的声音。
好像有人潜入田德平的脑海里,和他的本命妖怪直接对话。
“是祭品的意识苏醒了吗”
田德平摇了摇脑袋。“
祭品的身体肯定是无法动弹的。
所以这样的苏醒毫无意义,只会让他在献祭到来的时候更加无助、更加惶恐。
没用的。田德平咂了咂嘴,这是“长生天”降下的死亡。
如果只靠祈祷和哀求就能免除,那人活着就未免太过于简单了。
就算是田德平这样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成就库拉达的人,想要活下来,想要实现自己的夙愿,想要和心爱的人一直走下去,也还是要拼尽一万分的努力啊。
而那些远远不够努力又活的太过天真的人,不幸卷入了暴风的漩涡,就没有活到最后的资格。
大决战临近前,田德平似乎有很多事可以做,又似乎不必做任何事。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胜利从来都偏爱有准备的人。
既然刺杀李渊不可避免,田德平抱着旱时备舟的心态,很早就选好了承担刺杀任务的死士。
洗脑、训练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
死士们对李渊的样子、习惯,唐公府的构造都了如指掌。
只差最后一夜,只差最后一击。
抱着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的态度,田德平打算抓紧最后的时间,到郡丞府各处看一看
他要检视自己布置的图纹,在脑海里默默演习最后决战的流程。
他溜达着,慢悠悠的,成竹在胸的,有点神棍装模作样的风范,又像鸡圈里无所事事、观览母鸡的公鸡。
就算真的变成公鸡,田德平觉得自己也应该是一只神鸡。
因为田德平神鸡妙算。
前厅的耳房里,王威一个人在玩沙盘,推演今天晚上可能发生的各种结果。
田德平从门缝里看过去,王威故作淡定地冲他笑了笑。
这种拙劣的表演完全无法掩饰他的紧张。
耳房里的凝重像凛冽秋风后的落叶,飘落满地。
田德平暗自冷笑。
王威身处高位,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干大事的料子。
他有一点狠劲儿,但是不够聪明。
像高君雅这种脑子不大清醒、带着孩童般天真特质的拖油瓶,早就应该踢出平叛的队伍了。
还有,刘世龙一副鬼精的样子能相信么,竟然傻不愣登请到郡丞府里商量要事。
要不是田德平早就做好准备,王威冒失的举动很可能是致命的。
至于王威的承诺待到功成之日,要向圣君推荐自己。
老实讲,田德平从未把希望都寄托在王威身上。
现今的世道,觉醒徒很值钱。
不,用钱已经无法衡量了。
每一个有志问鼎天下的豪杰都渴求觉醒徒。尤其似田德平这般天资卓绝、实力深厚又大智慧的。
倘使在晋阳平逆一战中一举成名、世人俱知,圣君大概会亲自召见田德平罢。
只要能见到圣君,得之赏悦,在不遥远的未来,成仙封神也可期可待她也会陪着自己一起成仙罢。
如此一来,就能天长天地、永不分离了。
田德平冲着王威谄媚地笑了笑这将是王威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
王威冲他郑重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投给彼此信任、坚定、坚决的目光。
田德平背着手来到后院,美滋滋的。
死士们就在后院某间暗房中冥想吐纳。
这间房比旷野里的孤坟还要安静。
死士比坟里的死尸还要平静。
火山爆发前往往也是这样死寂的。
田德平给他们画了一张天大的饼,有荣华富贵,还有长生不老,凡俗人很少有能抗拒这些诱惑的。
路过密室门口,他看见一个颇有些眼熟的兵卫,顶着黑眼圈,怀抱自己赐给的黑杖。
田德平这两天总能见到他,这让田德平一度怀疑郡丞府里是不是人手不够了。
打听一番才知道是这个兵卫担心旁人值守不上心,故而主动提出每天要多站一轮岗的。
估计谁也想不到,兵士手里的黑杖可以让他比旁人少受一些血煞之气的侵蚀。
路过西边的一间厢房,田德平看见高君雅供起了不知哪位神仙的香坛。
他起立磕头,磕头起立,不厌其烦地重复无用的仪式,祈祷今日事成,晋阳太平,百姓安宁。
有时候,田德平不得不承认,高君雅迂腐、呆蠢,但在某些人眼中,可能他也算为国为民的忠臣。
高君雅看见了田德平。
他走出厢房,走到田德平身前。
田德平这才发现,高君雅脑门上磕出了一片血红的印记。
“田参军,”
高君雅说道“你可记得,你先前曾答应过我的,献祭之时,一定给祭品一个痛快,对不对”
田德平受够了这个傻缺。
都到了要命的时候,还在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关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高君雅的心肠有多大,脑袋里装了多少面糊,田德平已经不想猜测了。
田德平没有说话。
高君雅就有点急眼了,眉头一皱,“献祭都要做了,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要反悔了罢”
“记着呢。”
田德平淡定地点了点头。
显然,这是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祭品最大的价值就是牺牲。
祭品如果不痛苦,不哀嚎,不撕心裂肺,怎么能唤来古神的注意呢。
更何况,祭品的痛苦又非只在献祭之时。
被当作祭品的那一天起,祭品和痛苦就是连体婴儿了。
“那你可还记得,”
高君雅指了指天,指了指地,“我们是打算在献祭之时求雨的现在,虽然等不到祈雨的良辰吉日,但求雨之事绝不能因此放弃。”
田德平道“如果求雨会耽误平逆,郎将还要坚持吗”
“这就是我们的命了,”
高君雅道“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心中有圣君,有江山,全心为民,天道就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命运就会垂青我们,我们就绝不会失败。”
“那就如您所愿。”田德平说道。
他心中冷笑。
很显然,自己带了一头猪队友天道和命运会站在你这边,但胜利不会。
胜利只会追随强者,不惜一切追求胜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者。
田德平就是强者。【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