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比的少年们去了,晌午的大太阳下,北辰堡的族人们又忙忙碌碌地从柱子下经过,有人为修仙采药,有人为经商买办,更有人为打铁铸兵器,还有的,是农夫,扛着犁牵着牛从他脚下走过。
脚下走过的农夫不少,他们是养活北辰堡的最基本的最下等的人,但他们都不抬头看他一眼,仿佛那一切都司空见惯。
他悲泣,一个人的死,如同蚂蚁。
但他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蹒跚而行的人,那是个驼背,但他却很幸运,他身后居然跟着个貌如天仙的女人和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娃。
他知道那小娃的名字叫什么,他叫狗蛋。
狗蛋,名字多可爱。
他想到了他与一帮野孩子们一起抢他的钱,然后又怯生生地送来
狗蛋,小娃,这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柱子下,有郎中来,因为柱子下的寨门门洞里躺着个待死的重病人,他刚刚走到柱子下就突然病情发作,不得不赶紧让家人请来郎中。
来的郎中只是普通的郎中,并不是堡里的大名鼎鼎的“妙手春”。
在南宫寨门口,她口口声声的骂南宫听雨,骂她凭什么不让她去受死骂她凭什么看着他被绑在柱上而不救,骂她凭什么就捻死他的蚂蚁,凭什么一句话就打击他,还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有往日的恩情吗”
南宫听雨在听着,但她并不理她,任她在南宫寨外叫骂。
她垂头丧气回到柱子下,再次仰望北辰映雪,渐渐地,她那颗自私的心在融化。
柱子下,她还在哭泣。
晌午的阳光开始了暴晒,端阳过后的夏日阳光开始了毒辣,而他,她的“亲哥”还在被绑在柱子上,还在接受着狼烟和烈火“煎熬”。
哭泣、感动。
感动,哭泣。
哭泣中她看到,合盟已不复存在,而今天又是“悟比”的好日子,北辰堡参加“悟比”的少年们整整齐齐地从她身后经过,精神抖擞向着那禁地出发。
禁地、悟比,那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族比的擂台赛前,个个参加比武的少年们都有权进入禁地,观碑文,悟钟鼓。
但是,她眼前的这位“亲哥”,却因为替她承担了罪责而要被杀头,而无法参加。
本应他也可以去的,他要救他妹妹要夺那玄元丹,可是一切都是妄想了,他妹妹救不了,他甚至连参加“悟比”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别谈什么玄元丹。
他死了,他瞎眼的妹妹也将随之死去,于是她大声问“你后悔吗”
他不回答。
她问“你有什么怨言吗”
他不回答。
她问“你死前还有什么想法吗”
他不回答。
不回答,沉默。
不,不是沉默,那是他北辰映雪压根就没想到去回答。
回答,回答什么
如果一回答,那就算完了,就算屈服了,他不想就此屈服。
他还想着修炼,虽然蚂蚁分身死了,令他心如刀割,但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做个凡人。
“做个凡人吧,认清自己,结婚生子,了却一生”那话在他耳边萦绕。
不,我不
但是,现实呢无路可走、走投无路
他低头,看着熏烤着自己的火,但比那火更汹涌的是那句话。
望着脚下的火,接受着酷刑。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也不觉得是错,如果说杀了慕容蛇和慕容魂是错,那他慕容蛇来时杀了卖瓜人一家四口,那又怎么算
他不觉得自己错,也不承认是错
只是他不明白,这杀了慕容蛇和慕容魂,这慕容家族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但当他在听到参加“悟比”的少年们从柱子下经过时的议论,他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舍不得杀死的那个罪不可赦的死有余辜的二狗子,他昨夜打破了死牢逃跑了。
都被关在了死牢,还能逃脱
他不知道昨夜那唯一值守北辰堡的小长老是怎么看守的也许他是故意放走他的。
二狗子直接逃到了他的真主子面前,向慕容家族汇报了北辰映雪和风铃铛杀死慕容蛇和慕容魂的事。
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他想到了金乌旭拿着刀让他一刀捅死二狗子,说,当断不断必有后乱。但他却没听。
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如果不是自己优柔寡断,也许二狗子早死了,他死了,又哪来的这祸害。
看来自己是咎由自取,性格使然,这还真应验了那金乌旭所言优柔寡断。
看来自己的人生还有很多缺陷,优柔寡断就是自己最应该最先斩掉的弊端。
他反省。
但在反省的同时,他心里其实想对柱子下被感动的痛哭流涕的风铃铛说,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想替你承担所有罪责,只是我不想活了而已。
活,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不能修仙,不能赴五年之约去救她,与死有何两样。
但是,自己的一番努力却换来了她的白眼,她居然捏死了自己的蚂蚁分身。
蚂蚁分身,那是我唯一依仗的东西,现在它却没了。
没了,那还不等于杀了我你让我学医,可学医对我有什么用难道学医能让我赴五年之约,能让我救你
可是你却不知我意,还当众侮辱。
你就算侮辱也没什么,反正这两年我被人侮辱的也多了,也不在乎那一点,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我的蚂蚁捻死,还当众打在了我脸上。
这,你让我的脸往哪搁,与其那个苟活着,还不如死。
死,不如让我早点死。
就是这不是妙手春的郎中,居然也治好了那人的病,于是那人千恩万谢,而他的家人更是跪成一片,感激不尽。
这一刻,他北辰映雪心动了,看来郎中还是挺受人尊敬的职业。
再一刻,有个族人被毒物咬了,危在旦夕,勉强被人抬到柱子下就支持不住了,慌乱去叫郎中,可来的郎中一看,个个离去,都说没救了。
正在这时,正在他北辰映雪也以为那人真的没救时,他,妙手春来了。
妙手春来了,他二话没说,又是急诊,又是按摩,又是吃药和拨罐和扎针,还真怪了,不多时,那人竟然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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