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没有和他顶撞,也没必要顶撞,因为这里他是逃不掉了,也有人有能力斩掉他。
看向这五人,一一看过,每个脸庞都停留一分。
北辰映雪的敢与傻,风铃铛的人来风和胆小,绿衣姑娘的睿智明大理,黑衣的自卑和叛逆,白衣的骄傲和洁癖,可能还有些小气。
五名少年各有特色,且性格鲜明,是一代好手,唉,只可惜
白衣公子说“我何尝不想报效国家,你以为世上就你张巡懂得大义,告诉你,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你根本杀不了我。”
张巡也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那对虎眼让人生畏。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可以。”
张巡起身,白衣公子跟在了后面。
大石后面,只有静静的草,和灌木,以及林间啾啾的小鸟。
白衣公子信步走来,却看到一条宽阔的山涧,以及涧内突兀的大石,及石间蹦跳的白哗哗的湍流溪水。
南宫听雨远远地观望着,手指间有意无意地弹出一团微弱的火焰,那是在警告,也是在戒备,也是在对白衣公子的暗示,没人逃的了,也没有能伤害到张巡。
白衣公子讨厌她的这种做法,索性跳入山涧内,这样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没有了威胁。
手伸进冰凉的水里寻找鱼儿的嬉戏,可惜山高水陡,根本存不住鱼,甚至连小虾米都没有。
清凉的水让他感到真舒服,惬意的感觉就像清风抚摸他的心灵,心渐渐平静,愈加平静。
他不怪北辰映雪,不怪那个坑货,其实他的那个决定他和黑衣兄弟一样,迟早会做。
斩妖除魔,每个男人心里都能装的下。
唰,手伸怀里,甩出个亮晶晶的光片,头却不回,继续俯身洗他的手,和捞起被湍流的溪水冲涮而滚动的沙子和小石子,感受着它们在他手心的流动和跳跃,那滑滑的,痒痒的感觉无比舒畅。
舒坦的流动无以言表,就像黑衣兄弟刚刚道出了心声那样的舒坦。
张巡伸手接住了他的小光片,放在掌心,全手握住,生怕它飞了去。
内心震撼,但表情依然。
这是块罕见的皇帝御赐的免死牌,上面有龙的锲印。没人能杀的了他。
没人能杀的了,张巡面色凝重。
小泡了会儿,白衣公子开始慢慢的洗漱,慢慢地抚摸他那张白皙的脸。
真比个女人还细致啊。
洗完了脸,又开始洗身上的血污,一点点的擦拭干净,丝毫痕迹也不留。
再开始梳理他的头发。头发长又长呀,好像个女人的长发,也温柔得像个女人的长发,也飘逸的像个女人的长发。
水中有倒影,发稍些许飘在了水面上,抖动着好看。
真他良的好看。
洗漱完毕,直起腰,还不急不慢地看天看地看光影。
直到张巡一声咳嗽才转过脸来,眼中,分明还是睥睨。
咳,张巡又一声干咳,手一起,将那块金光闪闪又亮晶晶的免死牌甩给他。
“这个没用的,我向来先斩后奏。”
是吗。白衣公子眼皮抬都没抬,抚摸了会儿那牌,伸手装入贴身口袋。
“这么说你宁愿以自己的人头来砍我的人头了”
“不假。”
“那我可以再给你看一幅画,只是我觉得你还不够格。”
“”
“不过我可以让你先看看,只一眼。”
唰,一张画飘来,却不是画。
不是画,那是什么
却真的不是画,而是一眼间张巡魂飞魄散的画。
画,不,书。
书,不,画。
一幅完美的画,一幅充满杀戮的画,一幅完全不是画的画,因为上面根本没有画,只有文字,和杀戮。
一看字间,张巡脸色大变。
甚至,拿着画的手都在颤抖了。
想想自己,朝堂之上也没向权贵低过头,冒着被奸臣贼子扣罪名斩杀的风险,忠谏死直,笔诛墨伐
但此刻,内心的震撼就像这手在发抖。
张巡的内心震撼到极点,拿着那白纸白画,手指却在打颤。
白衣公子甩了甩秀发,“你可以杀了我,但应该不是这时候。你可以不杀我,因为这比杀了还可怕。”
“是的。”张巡点头。
“还要杀我吗”
“杀。”
“什么时候杀。”
“待你回来之后。”
“我还会回来吗”
“你不会回来,你也无暇回来,也许你根本就不用回来。”
“为什么”
“因为那不用我杀,也许你还没回来就杀,也许你将这个呈上就杀,也许你被绑着拖回家,五马分尸的杀。”
“不,你错了,其实我早该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该杀。”
“谁要杀你。”
“我父亲。”
“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不学无术,只想画画。”
“因为你画画,所以你刀枪不弄,将帅世家怎能容忍,杀,该杀。”
“是的,将帅世家,虎狼之子却不去拼杀,而将自己关在闺房里写写画画”
“但那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难道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但他也是为你好。”
“那他为什么还要杀天下。”
“”
张巡无以回答,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回答的了,也不在他管辖的范畴。
惊涛骇浪,心中暗惊,头皮都发麻,头发都要炸了。
这个少年,这个文质彬彬得像个女人的少年,内心却这么的狂野,这么的背叛,又这么的正义,是个真正的男人。
男人,真男人,如果说北辰映雪是个真男人,敢打敢拼,那他白衣公子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北辰映雪的“敢和傻”闻名遐迩,那么他的“敢和傻”就惊天动地。
他把画还给了他,因为那画在他手里根本没用,只有回到他手里才是一幅画。
不,那不是画,是字里带画又带杀戮的画。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把刀,一把屠龙刀,屠他的刀,屠他全家的刀,屠他全族的刀,甚至屠全天下所有活灵灵生命的刀。
一把不是刀的刀,一把看不见实质的刀,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好一把刀,刀又不是刀,却胜过刀。
“将那画收好,它可比你的命值钱多了。”
张巡敬佩地看向这个洗漱时像个美极女子的“女子”,不,他不是女子,他是个真男人。
白衣公子收了画,也梳洗完毕,说,现在可以让我上刑场砍头了吧。
张巡苦笑,说,暂且先留着你和他们的头,我记着。
哈哈,公子大笑,睥睨的眼光已没有,只有阳光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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