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公主去沐浴更衣。
张溪悄悄使人将此事告知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不意还有这番故事,沉吟片刻,道“陛下既然是微服出宫,自然不愿意暴露身份。黄小姐不知者不罪,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稳妥起见,你还是先使人跟世子说一声,免得到时应对不周。”
不日官媒将上黄家提亲,这期间万不能横生枝节。
世子夫人应诺,自去安排。
等寿阳公主沐浴更衣罢,祁钰和张潭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只都各自佯作无事。
寿阳公主一行人到达演武场时,祁钰已经将十八般兵器都试了个遍,张池和张澜也陪着他走了几十招儿。
见寿阳公主一行人过来,除了张池,其他几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黄宜安的身上。
参拜完毕,黄宜安行礼请罪道“上次在五丈风,臣女言行无状,还请陛下降罪。”
张潭早有准备,倒不至于惊慌。
张澜却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上前两步,站到黄宜安身边。
祁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了黄宜安的身上。
上次的双丫髻这次梳成了垂鬟分肖髻,还簪了一支嵌宝的珠钗,映衬着银灰色的披风,既明亮又不张扬。一缕乌发从右肩垂落而下,被傍晚的清风勾住,扬起几根青丝
昨日鲜活有趣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变成了温婉贞静的少女。
“皇兄,有道是不知者不罪,黄小姐也是无心之失,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寿阳公主见祁钰看着黄宜安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慌忙上前牵住他的衣袖撒娇劝说道。
祁钰失笑,道“朕何曾怪过她寿阳莫要冤枉皇兄。”
说罢,冲黄宜安抬手,和煦地笑道“黄小姐快快请起。本是朕微服出宫,不愿张扬,你又何罪之有”
黄宜安施礼再拜,郑重谢恩,悄悄地松了口气。
上次在五丈风是她太冲动了,为了前世的宿怨而迁怒今生的皇帝,更没有想到两人今日竟又见面了,并且皇帝直接亮明了身份。
那这罪便不得不请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向皇帝请罪这件事,她一向很拿手
张澜亦悄悄松了口气,看向黄宜安的目光比傍晚的阳光还要柔和。
祁钰觉得今天的夕阳有些刺眼,垂目别开脸去。
一个青衣小厮走到冯林身边,耳语几句。
冯林立刻变了脸色。
“陛下,边关传来站报,首辅大人请您即刻回宫。”冯林急声禀报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小厮连忙上前禀复道“宫里派来传信的人,此刻就在演武场外。”
祁钰闻言面色一肃,沉声道“摆驾回宫。”
众人连忙恭送。
待銮驾回宫,黄宜安亦起身告辞。
英国公夫人强笑道“好孩子,等回头再邀你来府里玩。”
方才兵部来传话的人说,战火燃于西北,英国公与次子张潮驻守之地。她纵然没有打听得细,却也已经是心惊肉跳。
待黄宜安一走,英国公夫人立刻吩咐张潭道“你即刻去兵部打探消息,务要问得清清楚楚”
张潭肃容,领命去了。
稍晚,张潭归来,立刻去正房禀报英国公夫人。
“大约半个月前,高昌国三王子克里木率众千余人突袭边境,与正在此处巡边的父亲遭遇。因双方兵力悬殊,父亲负伤,被手下将士拼死护送入关。
“克里木奇袭得手,趁机劫掠关内数个村庄之后,迅疾撤回,暂时蛰伏未动。然父亲预料他敢如此行事,必有后手,因此飞书奏报朝廷,请示是出战,还是继续防守。”张潭忧心忡忡。
自高昌国主意外去世,三位王子争夺汗位的内战就一直都没有消停过,朝廷命戍边将士固守嘉峪关不出,一来是怕被战火波及,二来也企图通过内战来消耗对方的实力。
从近年来边关的情况来看,防而不打、坐收渔利的策略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但是依眼下情形看来,这只怕并非长久之计。
“你父亲伤势怎么样了”英国公夫人急忙追问道。
她不管朝廷是战还是守,眼下只希望丈夫平安无事。
“母亲不用担忧。”张潭连忙安慰她道,“都是些皮肉伤,军医最擅长此道,想来如今一旬已过,父亲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英国公夫人闻言,长吐一口气,略放下心来。
顿了顿,又皱眉道“这克里木是怎么想的汗位还没有夺得,竟然胆大包天地把手伸向了大齐他就不担心他的两个兄长在背后捅刀,或是大齐三军齐发,将其彻底夷灭吗”
张潭叹道“时至深秋,朔风渐紧、塞草枯黄,他们衣食不继,便来边境劫掠,这是每年的惯例。如若不然,父亲又何必常年驻守嘉峪关,不得回京与我们团聚。”
冬季塞外更缺衣少食,劫掠自然也更加频繁,英国公作为西北军的主帅,当然得坐镇嘉峪关,严防高昌国寻衅滋事、劫掠边民。
英国公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张拍在桌子上,恨声道“这些贼人,着实可恨”
自打战报传来,英国公请示是战是防,朝廷上就闹成了一锅粥。
祁钰每次上朝,都被底下的群臣吵得头疼。
然而不论底下吵得再凶,都没有大臣逼着他当场表态。
他批红的是内阁呈送的票拟,而内阁的票拟权则掌握在首辅张圭的手里。即便是那些人闹得再凶,只要张首辅上前说几句,便能劝得双方都压下火气。
可是,他并不愿意这样。
“母后,英国公上奏的折子上说,克里木之所以敢劫掠边境、挑起战火,是因为已经把他的两个兄长都打服了。眼下高昌国虽然尚未统一,然实际上却已经是唯克里木马首是瞻。
“父皇在世时制定的利用敌人内乱的防守策略,或许很快就会失效。朝臣们若是再这么吵吵嚷嚷地闹下去,只怕于边防不利。孩儿觉得”
“陛下是想战”李太后打断祁钰的话。
“自然”祁钰肃然道,“区区高昌,也敢寻衅滋事,若不把他们打回去,我大齐威仪何在”
李太后没有接话,只是问“张首辅怎么说”
祁钰愣了一下,半垂眼睑,低声道“元辅以为,高昌小国,不值得大动干戈,因而力主防守”
李太后没有说话。
可祁钰却明白,沉默就是她的态度。
母后对于张首辅一向十分信任。
张首辅说主守,那母后就绝不会赞同他主战。
可是他不愿意做一个敌人都打上门来了,却还不敢还手的窝囊皇帝
哈密卫失陷之前,朝廷对高昌国就是防守为主;哈密卫失陷之后,朝廷还是一味防守,不思收复;现在克里木又打上嘉峪关了,劫掠边民、挑起战火,难道泱泱大齐,还要对一个弹丸小国、蛮夷之族退而防守吗【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