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佑一直看着那边的动向。
早在他王姐说要让他细染姐出手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忧。
一个常年在房间中闭门不出的人……怎么能挨得住一个打惯了仗的子爵一拳?
况且昨天那一拳他在校场见过了,可是连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能被撂倒的。
然而让他意外的不仅仅是他王姐主动求虐的事。
还有就是,他王姐的那个语气。
本来他是想拦一拦或者做些其他什么的,可见到那人云淡风轻的表情,听到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他便鬼使神差地不想拦了。
他其实心底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莫名有些期待。
然后,他就看到了后面的一幕——
细染极速出了一拳,然而那一拳还没接触到那人的身子,他王姐便已经随意地抬起了右脚。
那一脚就想刚才他们谈论的内容一样,速度更快,快到对手来不及做出反应。
下一刻,他细染姐便已经轰轰烈烈掉进了湖水里。
那声音,那姿势,那溅起来的大水花儿……宁佑有点傻眼。
他不知道要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
那……竟然……
他王姐什么时候……
还没等问两句或者说什么,便见到自家王姐微微勾了下唇角,道:“不用找人来救,她会游泳。”
说完这句话,人便要离开。
宁佑从始至终都是懵比的。
现在听见细染会游泳,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他已经下意识地放松了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懵比……
季暖看着湖面上那个大水花,面色丝毫没有变化。
她只想说一个字。
爽!
玛德,叫你装比……
刚刚升起来的那股子莫名的不悦也随着这噗通一声消散了个干净。
其实算一算的话,她初来乍到,并没有和这个世界的女主有过怎样的接触。也就刚刚那不善的一眼算是个梁子,剩下的倒是没什么仇。
季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人家落水心里那么痛快。
可能她今天就是想活动的活动筋骨吧……
季暖没有时间多想什么。
因为她现在需要回去。
然而……
“——暖暖。”
她只是刚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正传来一声呼唤。
这个称呼,这个语气都太过耳熟,季暖闻言便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对上的,是那双浅淡而深邃的眸子……
柏尼·夜宴。
这两个字,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说的是,暖暖……么。
季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过神来的,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回过神。
她身子的反应比脑子要快。
“……飘雪?”
她还在懵着,还沉浸在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中,自己的嘴巴边已经发出了声音。
然后,两个人便相对无言。
季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锁定那个人。
看着他陌生的眉眼,孱弱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双腿……
她的飘雪……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没有等到她说下一句话,身体的反应便已经涌了上来。
这个感觉刚刚有些预兆,她本就想赶快回去休息,或者说起码离其他人远一些,单独将这次扛过去。
被这么一耽搁,该是不能如愿了。
她今天晚上没有沾青粟籽。
系统没有把这件事同她坦白,但季暖看了这个世界人的种种表象,便已经猜测了八九不离十。
这东西就像是21世纪的违禁品,效果虽然说没有那么强大,却也的确会让人上瘾。
这个东西是带毒的。
反正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身姿最勇武的人,也不及其他世界的一个普通兵士体格强健。
况且其他世界不算玄幻修真世界及一些其他奇幻世界的话,人的最高寿命能达到一百多甚至两百的都有。而这个世界中的人最高寿命也就五六十,根本没有谁能活到七十多,若说没有青粟籽的“功劳”,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季暖猜测,这个世界上的肤色普遍白皙,大约就是长期服用者东西导致。
富贵人的肤色比贫穷人要白,成年人的肤色比孩子的肤色要白……
很明显,是因为青粟籽珍贵,平民手中的资源没有富贵人多,所以从小到大服用的量也要比平民少一些。孩子年龄还小,服用的年头不多,故而肤色也没有成年人白。
这东西算不上是那种违禁品,但在某些方面同那种东西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青粟籽的瘾没有那种违禁品强,但它是带有毒性的,且能在人的身体中不断积淀……这个世界中的人,从降生开始,便已经在接触这东西,每个人中的毒都深入骨髓。
想要彻底摆脱这东西,难啊。
季暖的这个身体从小就是个富贵命,一直泡在毒罐子里头……
她明明在系统中看见一个平民小姑娘扛了七天才有反应的。季暖估算了一下,自己这个小身板,该是差不多能挨个三天便会有反应。
现在看来……这具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弱。
这才刚一天不到啊。
季暖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瞅着那边刚刚平息的水花,脑子里只盘旋过了几个大字,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妈耶,刚刚还特么因为把人踹湖里爽歪歪,现在轮到自己了……
季暖敢觉着身上传来的那种酥麻感和心上那种不受控制地恐慌感,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存在着千万只蚂蚁……那些蚂蚁正在啃噬她的血液,啃噬她的骨髓,啃噬她的肉……
她闭了眼睛,一股脑便要扎进湖中。
耳边传来宁佑和小月的惊呼,季暖的头都已经快要扎到水里了,却蓦然感觉到腰间一紧。
一个似绳索不是绳索似铁丝不是铁丝的东西将她的腰牢牢缠住……然后被绳索来源的方向大力一拽。
她整个人便已经离水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停止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一个怀抱死死揽住。
季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了下眼眸,正瞧见夜宴那张美到摄人心魄的脸。
他是在笑着,可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濒临死亡的威胁。
他眸光淡然如纸。可纸底下,便是汹涌翻腾着的无尽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