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蚌娘处于豆蔻年华,只道姐姐嫁了好人家,家中宽裕,经常给她一些吃喝零碎,出手还算宽裕,所以这回姐姐回来也跟往常一样问她要东要西,丝毫没有注意到姐姐此刻的窘境,她在听到蓝烟娘冲着自己发脾气的话,她还当真了,随即她凑到她娘乔氏跟前去,“娘,姐说让你给我做新肚兜呢。”
乔氏平素节俭的很,一个铜板恨不得能两个铜板用,在她看来子女们有个蔽体的东西就够了,即使她很宠蓝蚌娘这个小女儿,她心中也认为,反正女儿以后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万一给添置好东西了,最后不还是要便宜别人家?
所以烟娘也好蚌娘也罢,往日在家里头穿的衣服都是家人穿剩下的,缝缝补补裁裁剪剪再穿,到最后洗的连布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更别提布上的花样了。
乔氏刚被女儿烟娘驳斥了一句,自己肚子里头也是窝火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呢。
她心中真是忧心沈土根想休了蓝烟娘。以前沈土根顶多让蓝烟娘住个两日就来接她回去了。
可是这次,莫说蓝烟娘深更半夜的来,就是那往日里最是孝顺的女婿在杨梅季里也没有上门来帮忙,让她心里不禁有些慌了。
前几日她瞒着女儿悄悄跑到沈家村去打听状况,一听说女婿一个人去下地干活了,她心中更担心了,这莫非真的要散伙过日子了?
一路上回来,她一个人坐在田埂上默默的想了好一会儿,女儿这把年纪了,若是被休,焉能找到肯给彩礼钱多的好婆家,罢了,罢了,再有三日,沈土根不来接蓝氏回去的话,她就亲自把蓝氏送回去,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女婿给不给她岳母面子?
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好像有点丢脸。
乔氏那是一边想一边走回去的。
这几日儿媳已经对出嫁的姑奶奶住在自己家里,或多或少的表示了意见,显然是嫌弃出嫁的姑奶奶住在娘家的时间太长了吧,不光吃食上所花费的银钱,还有乡里乡亲的闲言碎语,这女儿在家住的时间长,总是有人会在背后议论的,没准儿烟娘回娘家久住这事儿还成了村民们背后的谈资呢。
若是让蓝烟娘再多住几日,儿媳丁氏肯定更冒火了。
所以她回家就赶紧撺掇着女儿自己回去,可没想到这女儿硬是要脸面,明着是想死扛到底的样子,让她真是毫无办法。
乔氏本来就在心疼蓝烟娘每天要吃自己不少东西,却又听到蓝蚌娘现在问她要东西,顿时就发作了,伸手抬起便是一个耳光打过去,不悦的吼骂道。“你个讨债鬼,肚兜又不是只你身上一件,不是还有很多吗,真是的!要什么新肚兜啊!你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吗,居然那么讲究,再说了这肚兜是穿在里头的,要那般好看做啥子啊!你啊,真是糊涂了不成!老娘养你们这般大,你怎么就不懂得给老娘做件肚兜,尽知道要要要!”乔氏这话也有点影射蓝氏不孝顺的含义,但是蓝氏没搭话。
蓝蚌娘心中好委屈,她白白挨了这一巴掌,连脸都肿了小半边,当下哇的就哭着跑了出去,哭的好不伤心。
蓝烟娘坐在这里,知道她娘乔氏这是指桑骂槐的说给自己听,心里头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可是一想到她已经把婆婆得罪了,要是这边被亲娘赶出去,那可真的要带着破碗木棍去挨家挨户去讨饭了,所以就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她选择无视,只继续坐在那里编着竹篮子,铺上蕨菜叶子。
乔氏见蓝蚌娘哭跑了出去,也没了说话的心思,只是一个劲的催着蓝烟娘快点编竹篮子。
“娘,我就两只手,快不出来的!”蓝氏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乔氏,冷嘲热讽道。
蓝氏一想着这几天连着编竹篮子,这手指的老茧也厚了不少,心中不由地想起在沈家虽然也辛苦,但是吧凡事都是沈土根给她挡了,轻松活计她干了,重活累活脏活都让沈土根去扛着了。
这会子,她竟有点想沈土根了。
她娘家的房子不如沈家的院子大,但就地上那些脏污,嫂子丁氏也不晓得打扫一遍?
现在她好似有点认床了,就娘家的草床,现在睡下去竟觉得浑身不自在,看着那乌漆墨黑的被头就觉得恶心,勉强住了几日,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蓝烟娘心里头想着这个,又怕被她娘追问几时回去的事儿,她赶紧偏过头去,假装眼睛里飞进了小虫子。
“咦,什么东西那么香啊?”乔氏抬头嗅了嗅飘过来的味儿,问道。
“许是嫂子又在烧什么好吃的吧!”蓝氏淡淡敷衍道。
还真是被蓝氏给猜中了,丁氏正在给小闺女皓兰做炸猪排吃,所以满院子的飘着猪肉香。
丁氏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成家分出去单过了。
所以才十二岁的蓝皓兰跟着父亲蓝枇杷,母亲丁氏一道生活。
自然这小闺女的吃穿变得精致起来,因为丁氏认为要富养着,四年之后的后宫选秀,恰好小闺女蓝皓兰及笄,这么一想,她更是宠蓝皓兰了,即使家里穷,依旧让蓝皓兰吃穿都不错。
就连年长蓝皓兰三岁的小姑姑蓝蚌娘都是要十分羡慕蓝皓兰过的好日子。
在蓝皓兰身上,丁氏可真舍得花银钱呢。
“炸猪排骨的香味!”蓝氏心想自己有几顿没有占到荤腥了,不由地暗自吞了吞口水,但是这是娘家,她又不能去抢。
如此一来,蓝氏就想到了去偷。
等丁氏炸好了猪排之后走出了厨房,许是出去找小闺女了吧,于是蓝氏和她娘乔氏说想去厨房到点茶水吃吃吃,乔氏也没有细想,就给答应了。
等蓝氏进了厨房,找到了藏炸猪排骨的碗,直接偷了一块塞嘴里爽歪歪的吃了起来,但是拢共五快,就被她给偷吃了一块,这剩下的四块,让嫂子丁氏瞧见了,一准儿要说她偷吃。
可怜她几日没有吃大荤啊,这会子一沾这香喷喷的猪排,如此诱惑挡也挡不住,所以她一口气全给偷吃完了,猪排骨自然是有骨头的,那么剩下这些骨头怎么办呢?
蓝氏一想这些骨头可不能放在土灶这边。她捎带了那些骨头说去茅房如厕,然后如侧一结束,全把骨头给倒入了茅房处的粪坑里。
蓝氏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完这一切回来后,继续挨着她娘乔氏住在长条凳上的另外一侧,又开始拿着竹条编制竹篮子,往里铺好蕨菜叶子。
等丁氏带着小闺女皓兰从外面回来,就想去给皓兰吃炸猪排骨,可她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有看到猪排骨的影儿,这下她气的不行,她一想蓝氏没回来之前,家里从不丢东西,可是这次竟然丢了好吃的猪排骨!
“娘,莫不是你骗我,你自个儿把炸猪排给全吃掉了。”皓兰小心翼翼的猜到,可一看她娘杀人的目光后,她立马改了口,“娘,你说会不会是大姑姑给偷吃了?”
“我也这么猜,这贱人,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连吃食都偷窃!看我怎么撵她?”丁氏被小闺女皓兰一说,心中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
蓝氏正和乔氏在说三儿子沈平郎读书用功,将来有可能娶贵女的事情。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丁氏会气势汹汹的从厨房跑出来,且她还冲着蓝氏巴拉巴拉的一顿臭骂。
“你说我偷吃你炸的猪排骨?还真是笑话了!我又不是你丁氏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清楚你那炸好了的猪排骨放在什么地方?”蓝氏当然要死不承认。
“你就撒谎吧你!我们家在你来之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偷窃的事情,如今你一来,竟然还出了偷排骨的事儿,真是太好笑了,娘啊,你给咱们评评理,这出嫁了的姑奶奶在娘家住的时间那么长了,我们供吃供喝的,你瞧瞧她的态度,既然没吃,你好好说就是了,做什么对着身为嫂子的我发火呢?”丁氏冷声笑道,身后的小闺女皓兰往角落里躲去,她是明白了每次娘和大姑姑吵架的时候,她一定要远离危险地带。
“你的意思是我偷拿了?那你有证据吗?娘,你说这嫂子怎的这般容不下人呢,我只是住几日而已,我又不是打算住在这儿一辈子,有这么冤枉人的吗?哦,冤枉了还不算,还要这种恶劣的态度赶我走,我说丁氏啊,你要脸不要脸啊!”蓝氏心中本来郁闷,此刻有人给自己发泄火气,她巴不得呢,这下一骂一大串。
“哎呦呦!你说谁不要脸呢!你现在住在我家里,吃我家的睡我家的,我倘若真冤枉你了,那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又没有说你真偷,你自己干嘛上赶着承认你给偷了我炸给皓兰吃的猪排骨!还有哦,这嫁出去的女儿如同那泼出去的水,你还当你是这家里的大姑娘呢!我呸,不就是一个被男人穿过不要的烂鞋儿,你还当你万分金贵的很呢!”
蓝氏那弟媳妇儿丁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是从穷山沟的丁家村里头嫁进来的,家里头比蓝家或者顾家更穷不知道多少了,从小姐妹间都是打着长大的,故而彪悍骂人一样不落。
再说了,她一张大饼脸,长的虎背熊腰的,力气比她家男人还要大,所以一下就把蓝氏给打到在地,头发扯得七零八落,趁机还揪了她一个桃木簪子偷偷藏在腰间,然后叉着腰嘴里头不干不净的骂着。
丁氏平素还是怕这个大姑子的,门槛精的很,人嘛又厉害,婆家那边她也得势,所以在蓝氏面前都是低着头。可是这次蓝氏烟娘在家里住了好几日,连着杨梅季也不见沈家来人,她便估摸着烟娘八成要被沈土根给休了,顿时她的气势大涨。
这会儿,丁氏她虎躯一震将烟娘打翻在地,看着她披头乱发的样子,捂着腰间的桃木簪子分外得瑟。
乔氏为人节俭,但是说的不好听的话那就是吝啬,媳妇儿进了门后,莫说是首饰,就连一枝桃木簪也被她扒的干干净净。
丁氏家里穷,好不容易陪嫁的零星几样银器进门后也被婆婆乔氏给收了,每日里就是弄几支茶叶梗插在耳洞里,头上也戴不起时下妇女们戴的手工绢花,她头上戴的都是山上采的什么栀子花,或者茉莉花什么的,她见着大姑子蓝烟娘手腕上戴着的金手镯什么的,她看的妒忌死了,好想捏碎了蓝氏的手腕,把金手镯夺取过来戴在自个儿手腕上就好了。
这会让夺了她一根桃木簪子,贪心猛的膨胀,琢磨着她还有几支模样上好的银簪,不如一并想办法谋了过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炸的猪排骨被大姑子那个贱人给偷吃掉了,她想来想去只可能是蓝氏所为,另外一个小姑子蓝蚌娘害怕自己发火,她肯定是不敢的,所以排除一下,这偷猪排骨的窃贼一定是蓝烟娘。
乔氏见姑嫂两人吵架吵的厉害快要打起来了,此刻也顾不得去编手头的活计了,而是赶紧起身,想要走过来劝架。
“行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
“娘,你不能偏心啊,她偷了我炸给皓兰吃的炸猪排骨啊,她这是偷窃,可她不承认呢!”丁氏气呼呼的说道,她的眼神冰冷的看着蓝氏,满怀恨意。
蓝氏跟她嫂子丁氏两个人一言不合,也不管乔氏在一旁劝架,直接就打上了,你抓我头发,我掐你脸庞!
皓兰见自己娘被大姑姑打,当即拿了一根小木棍赶紧就迈着步子开跑了出去,刚迈过门槛就见着丁氏被大姑姑蓝氏打倒在地。
丁氏没有妯娌,自然没有这等互打的事儿了,所以皓兰哪里见过这个,当下就被吓哭了,一边哭一边跑到了丁氏身边,抱着母亲不肯松手。
乔氏见姑嫂两个这般打,丁氏被打倒在地,而她的女儿蓝氏却没有半点悔意。
“烟娘,丁氏可是你的大嫂,你如何下的了手去揍她,你昏了头了吗?还是你的良心让狗给吞了,你大哥待你那么好,你嫂子再有什么错,你揭过就是了,做什么打人呢?”乔氏觉得蓝氏这次做的太过了。
“娘,我哪里有可能打晕她,分明是大嫂她装晕的!”蓝氏心道这招儿她又不是没有在沈家用过,此刻被她行家面前一分辨,可不就看出来分别来了吗?
没错!丁氏还就是装晕,她想她就是要让蓝氏被婆婆乔氏责骂。
“我让你白跪的吗?今儿你再跪,不,还要下跪一晚上!”乔氏气得发火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又要下跪一晚上?这怎么成?
泥地上冷冰冰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蓝氏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她迅速的弯腰假装去搀扶丁氏的样子,却乘机去捏丁氏的鼻子,要知道蓝氏这一捏带着恨意呢,所以捏的丁氏疼死了,还不敢叫出声来。
但是皓兰却发现了,她眼疾手快的上前去把蓝氏给推开了。
“你刚才掐我娘!”十二岁的皓兰年纪小,但是她很伶俐。
“你胡说什么?”蓝氏白了皓兰一眼。
“我没有胡说!”皓兰走到祖母乔氏身边对乔氏说道,“祖母,刚才她捏我娘!”
“小孩子不要瞎说。如果你娘真的被她捏了,那怎么半点也没动静,行了,小孩子不要撒谎了!”乔氏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我才没有撒谎,是真的!”皓兰见娘和死了没两样,顿时嚎啕大哭,然后如疯牛一般对着蓝氏冲了过去,蓝氏没有防备一个小孩子,就这么倒霉催的因为皓兰的冲击力太猛给摔倒了。
“皓兰丫头!你疯了吗?你咋可以推你姑姑?”乔氏训斥蓝皓兰说道。
“娘,娘,你要醒醒啊!娘!皓兰不能没有你!娘,娘!”蓝皓兰也不管祖母乔氏说什么,反正走到她娘丁氏身边去喊娘醒醒。
丁氏这才假装幽幽转醒的样子,再一看自家闺女皓兰那满脸的泪水,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发怒道,“娘醒了,皓兰不要怕。娘,你怎么可以纵容大姑子欺负你孙女儿,还有你,大姑子,你一个大人,怎么好和一个小孩子去计较,平日里咱们皓兰喊你姑姑是白喊的吗?”
接着丁氏假意摇摇晃晃的撑着手肘站起来,撩开眼前的头发将小闺女皓兰拥入怀里。
“谁和小孩子计较了!是她先推的我,我还没有说什么呢,你这个当娘的就来和我算账了啊,我才冤枉呢!娘,你瞧你的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我当姑奶奶的回来这儿也就相当于做客,有她这样对客人这种态度的吗?”蓝氏想了想辩解道,心中对丁氏又多了一丝恨意。
“丁氏!刚才确实是皓兰那孩子去推你大姑子的。”乔氏抬手抚着太阳穴,解释道。
“娘,你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你。”丁氏催促道。
“嗯!”正巧乔氏也有话同丁氏说,于是她过去了,蓝皓兰见母亲走进了另外一侧祖母的屋子,她正想跟过去呢,却被蓝氏给叫住了。
“皓兰,大姑姑平素对你那么好,你咋推我?”蓝氏闹不懂了,她真的对蓝皓兰挺不错的,反正她给妹妹蓝蚌娘的东西,她蓝皓兰一样也不会少的。
“世上只有娘最好,你又不是我娘。”皓兰因为蓝氏和自己母亲丁氏吵架,她不悦的说道。
蓝氏被皓兰的童言童语气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原来搞了半天她对别人的好,人家只当自己是狗屎。
“你叫我单独聊几句?到底什么事儿?非得弄的神神秘秘的?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乔氏疑惑道。
“娘,大姑子究竟何时回去沈家?”丁氏跟着进了屋,等乔氏发话后,她阴沉着脸色劈头盖脸的就问道。
“我会好生劝说她早点回去的。”乔氏闻言,先是愣了愣,叹气道。
听到这话,丁氏却是冷笑了一声,“倘若那沈家不要她了,万一她要一直住咱们家可怎么办?”
丁氏心道以往杨梅季,沈家总还有人来帮忙的,不是沈土根,就是沈虎郎,沈安郎这两外甥或者沈娉婷这个外甥女,不过听说沈娉婷和那个傻子妹妹给分家出去单过了,这单过不单过的,莫不是和蓝氏有关?
之前她是有所耳闻自家大姑子刻薄两个亲闺女的事情的,此刻她看着蓝氏,她的心中更是火冒三丈了。
乔氏听了儿媳妇丁氏的问话后,立即一愣,然后却是皱着眉打断了丁氏的话头,“不要胡说八道,烟娘住几日就会回去的!你就不要多心了!”
偶尔回几天娘家的女儿,跟要在娘家常住一辈子的女儿,那差别可大了去的,一旦烟娘成了弃妇,那些村民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喷死,哪里还有活路。
她虽然口上念叨着,但是心里头却没有当沈家真不要这媳妇儿了。毕竟她这女儿长得结在枝头上的鲜杨梅一般,迷人又水灵灵的!
虽然比不上那些容貌艳丽的大家闺秀,但是跟其它的农家女子比起来,那可是要高出许多截了,更别说会操持家务,田间干农活也是一等一的好。
“娘,你看看沈家这些日子的态度,咱们是不是应该有个对策?”
丁氏见婆婆拦了自己的开头,她勾唇冷笑,低声的靠在乔氏耳边说道,“平素啊大姑子回了娘家,没几天大姑爷或者大外甥他们就来接人了,可这次住到现在,碰上咱们这儿的杨梅季那般需要人手,他们沈家可有人影来过?根本没有!我听说嫁去沈家村的姐妹说起大姑爷,说他年纪虽然大,可瞧着俊着呢,还说他有个相好叫什么皮氏的,据说那皮氏啊曾经和咱们大姑子打过架的,有人曾经看见两人在田埂边说过话呢!娘,你该知道,男追女,如隔山,女追男,如隔纱!这都不顾旁人的眼光一起在田埂边说话了,你敢说姑爷不动心?沈家现在可不比往常了,据说平郎那孩子很得私塾先生的看重,赞他读书聪明,将来他万一中了状元,好吧,先不说状元,那咱比如说他中了举人吧,那举人的亲爹,会没有媒婆上门去提亲吗,如此,姑爷没准儿就另外攀上一门好亲事了。”
丁氏这话虽然惊世骇俗,可也不是没有道理,自此乔氏听得心惊肉跳,更是忧心蓝氏变成弃妇,适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答应沈土根管教几日,自己反倒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了,万一女儿变成存货了,岂不是一等一的赔钱货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我得去找亲家婆婆说道说道,咱们家大白鹅生的鹅蛋拿八个出来,还有还有,挑一筐地鲜杨梅,我这就去一趟沈家。据说亲家婆婆还在生病呢,我且去探望一二,顺带说说让他们沈家早点派人来把烟娘给接回去。”乔氏觉得自己这次只能放点血了,八个鹅蛋加一筐地鲜。希望沈家能把蓝烟娘给早点接回去。
丁氏本来是要联合婆婆一道整治大姑子的,哪里想是帮大姑子去解困,听着乔氏这么一说,愣了片刻,咬咬牙,脸上假笑着,却是极快的抬手拉住了乔氏的袖子,“娘,不可,不可!太丢脸了吧。”
“丢脸?何解?”乔氏担心蓝烟娘成弃妇呢,这会子,她心里头正烦着呢,问话就带了七分怒气。
“娘,你想着去求亲家婆婆,可你想想,那亲家婆婆往日可给过你好态度?”丁氏一边笑着问着,一边观察婆婆的脸色。
乔氏听了丁氏的话,不由得想起了往事,那次虎郎成亲,她因为带的礼物少,就被安排坐到他们邻居一桌去了,一点儿也不给她面子,让她当时的脸色都红的成煮熟的虾子了。
当初蓝烟娘出嫁,她要的彩礼很多,简直跟卖女儿似的,所以戴氏很是看不起她,往日就算沈家要办什么喜事,比如虎郎的媳妇顾氏生了大胖小子,她作为外祖母去贺喜,用草绳捆了一只家里养的鹅过去贺喜了,但可能是戴氏嫌弃她送的礼少,竟然安排她坐那边边角角的位置了,自此,亲家之间也有了些微的矛盾。
其实吧,戴氏和蓝氏之间的矛盾,有一部分便是当初乔氏要的彩礼多而开始了嫌隙。
换做平常人,被这般冷淡对待索性就不去了,可是乔氏是个脸皮厚的,想着沈家的满月宴的吃食比自家的油水足,所以她当场也不急着翻脸,高高兴兴的吃的肚子滚圆,临走还去女儿烟娘房里拿了大袋子,去把亲戚朋友邻居们吃剩下的倒冻(剩饭剩菜)给顺手带回去了,也不管人家高不高兴给她。
所以,这会儿她要是上门求人的话,人家会不会把她赶出来还真的很难说。
自家婆婆的脾气又不是不知道,实在爱贪小便宜的很!
譬如说,带去的礼物少,然后在那里吃的多,趁人不备袖子兜里头还会捎带几个,有时候更离谱的还能装盘直接带回家!
以戴氏那小气的做派,能和她对盘才怪了呢。
丁氏心道两亲家之间都是小气吧啦的,此刻,在自家婆婆面前,她在心里头不屑着,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敬,只是假意中肯的说道,“沈土根不来,外甥外甥女们也不来,本来就说明了有问题,我们如果上门去问,没准儿被人赶了出来,那么咱们大姑子的名声可就更难听了,万一将来被休了想改嫁也找不到更好的婆家吧。”
“那可不行,你休要胡说!再等上两日吧,若姑爷还不来,外甥外甥女们也不来,那咱们就另外想辙。”乔氏想了想说道。
“什么辙?”你有什么办法?丁氏倒是很好奇,就乔氏那样的木瓜脑袋能想出啥好主意?
“你刚才不是说改嫁吗?”乔氏低声提醒媳妇。
“娘,我的意思是假如,那你看,姑爷不是还没有休了咱们大姑子吗?我——我也只是随便打个比方!哪能真让大姑子改嫁啊!”丁氏摇摇头说道,她想她心中还就是这么想的,可她不能真说出来啊,若是让她相公蓝枇杷知道她劝说婆婆安排大姑子未和离而改嫁的话,她丁氏一定少不了蓝枇杷的一顿毒打的。
“什么假如?我看就这么办吧!这一直养着她,这让我们家多出一份口粮不说,我们家还会被村民们议论,还会累及将来蚌娘和皓兰的亲事。”这么一想,乔氏立即拍案决定了。
“娘,不可啊,万一教我相公知晓,我成了撺掇你了,我得阻止你。”丁氏假装不赞成的样子。
“这有什么?他沈土根瞧不上烟娘,咱们就帮烟娘挑个那种死了娘子的财主老爷,虽然年纪大一点,去做小妾,但是总比回去沈家,天天下地干活强吧?”乔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办妥此事,她现在倒是担心沈土根别突然来了。
“娘,你这回又能多收一次彩礼钱了!娘,你真是聪明,简直堪比诸葛孔明啊!”丁氏溜须拍马道,但是乔氏笑眯眯的听着还挺受用的。
之前蓝烟娘出嫁时,除了沈家村的沈家,还有许多人家来求娶。
镇上的米铺掌柜愿意出十九两银子的聘礼来求做填房,专门做死人生意的棺材铺老板也愿意出二十五两银子取蓝氏做小,最后还是蓝氏自己拿着剪刀威胁说要是不让嫁给沈土根,她就自个儿绞了头发去紫金庵做姑子去。
乔氏老两口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勉强才同意的,这会儿被儿媳妇丁氏一提点,方才回忆起往事来。
蓝烟娘当年是俏丽少女,那自然是不愿意给人做小了,可这会儿她都成了半老徐娘了,自然没啥可挑选的,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再嫁个有钱的男人最合适不过。
别说她自己可以享福,那娘家人也可以沾光。
乔氏本来阴沉着脸儿,此刻一张老脸如拨云见月一样渐渐地恢复了喜悦之色。
她左思右想,越发的觉得这是条发财的好路子。
沈家虽然还算可以,但是沈家人这次太过分,不说端午节吧,你没个礼品就算了,还把她闺女弄麻袋里深更半夜撵来,好吧,说好管教几日,就来人把她给接回去的,可是这会子好几日过去了,沈家的人影都没有见着,简直太过分了!
就说亲家婆婆戴氏吧,她每次去烟娘家,那戴氏此次都防贼似的看着她,平素除了女儿孝敬的一点食物或者布匹外,竟然半点好处都沾不到,把女儿嫁给她们家,她乔氏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哎呀,我觉得不太妥当,娘,我看你还是打消了那个主意吧,回头姑爷来了,人不见了,咱们可怎么交代?大姑子可还是有几个孩子的,大的也都成家了,我看这事儿不成!”丁氏这么说是想在事发后,让他相公蓝枇杷知晓了,她好脱罪,哎呀,那是你娘非要这样,我当儿媳妇的劝阻了没有用啊。
“什么不成?你给我好生听着,你和她休要再闹了,你该知道,若是女人的一张脸弄了要不得的划痕,刀子痕什么的,这婆家就更不好找了!还有,你千万要闭嘴,不能漏了口风,谁面前都不许说!”乔氏马上嘱咐道。
“娘,我看我们还是别——”丁氏见目的达成,故意推三阻四的不赞成。
“你是婆婆,还是我是你婆婆?”乔氏见丁氏不赞成,马上又训斥道。
“当然……当然你老人家是我婆婆。”丁氏闻言心中偷笑,蓝烟娘,你也有被自己亲娘算计的一日,哈哈哈。
如果此刻周围只有丁氏一人,丁氏觉得自己一定哈哈大笑。
“对了,娘,你看这次大姑子手上戴的金手镯可真好看,也不知道今儿她咋没有带呢?”丁氏故意扯开话题,说道,其实她心中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我收着呢,你甭打她金器的主意!”乔氏冷笑道,这个儿媳妇真当她乔氏好糊弄吗,那金手镯本来就是她吩咐蓝氏帮自己打一副的。
“我知道了。”该死的老太婆,难道要她躺在棺材里了,她这个当儿媳的才能拿到金器和银器吗?
“嗯,行了!你马上出去和烟娘客客气气的说说,姑嫂之间还是和乐一些比较好,听到没有,反正就这几日了,我晌午吃了午饭就去跑一趟张媒婆家。”乔氏觉得事不宜迟,还是要先给蓝氏找好下家再说。
蓝氏此刻舀了井水洗了一把脸,蓝蚌娘已经回来了,只是心情还不太好。
“姐,其实你在沈家过的很好,做什么回来呢?”蓝蚌娘和蓝氏的关系好,此刻她红着眼眶说道。
“你还小,等你嫁了人就懂了,行了,你甭哭了,等我回去沈家后,有做夏衫机会的时候,帮你做一个漂亮的肚兜就是了!”因为是唯一的妹妹,打小关系要好,而且自从二妹蓝画娘离开旺山村后,也就蓝蚌娘和蓝氏亲近了。
“嗯,谢谢姐。”蓝蚌娘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白娉婷看着沈安郎和周氏在自家非常勤快,吃了早饭后,两人一个刷碗筷,一个拿着鸡食盆子走去院子里喂小鸡了。
“行了,这些活计,我和婉婷能干,既然娘去了外祖母家,这家里的活计一定不少,你们俩回去帮帮爹吧!”白娉婷笑道。
“也好,那我们告辞了。”沈安郎拉着周氏的手一道亲亲热热的走了。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还要去割麦子呢!”白娉婷和白婉婷有之前分家得到的半亩地后,还自己去沈里正那儿租了一块麦子地,等割了麦子之后,一部分交租子,一部分自己挪做面粉,好做饺子,烙饼子啥的。
“就我们两人顶多割一会儿,不如喊上张润扬吧,还有楚秀弦,怎么样?”白婉婷觉得这两个富贵闲人留着还有点做农活的用处。
张润扬听了唇角猛抽,心道小恩公的妹子这胆子也忒大了,普天之下,敢叫楚秀弦去麦地里割麦子的大概白婉婷是第一个吧。
就连老黑狗也朝天叫了好几声汪汪汪,好像也挺高兴一道去割麦子的。
楚秀弦因为有了白娉婷配置的空间灵药,这吃了几贴药方之后,人是能站立起来了,只是有时候站立的时间长了一会儿,他就会觉得腿酸的。
“喂,你们的小恩公让你们一道去割麦子,去不去啊?”白婉婷一人赛手里一把镰刀,笑嘻嘻的说道。
“去,去,去!”楚秀弦那张俊美的脸蛋扭曲了很久,适才缓和了语气,无奈笑道。
“嗯。”张润扬很简单,只一个字嗯。
白娉婷本来想阻止两个贵公子去割麦子的,但是白婉婷这小妮子的说辞很对,“楚秀弦不能老躺着吧,你既然想让人家早点儿恢复,早点儿滚蛋,这就得适当的训练他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这割麦子不是很好的试探法子吗?”
白婉婷的意思是有了两个帮手,她和姐姐可以少干点活计,当然这种懒法子还是她从二嫂周氏的身上学到的。
白娉婷倒是被她给说服了,于是点点头,再带上草帽,手中拿着磨得锋利的镰刀,一行四人一狗一起雄赳赳气昂昂的往白家租了的麦地那边去了。
路上的村人一看白家姐妹俩身后除了跟着一条美狗,居然还跟着两个俊美的一塌糊涂的美男子。
那些田间割麦子的老少妇女瞧着两个美男子,简直瞧的目不转睛。
“咳……咳……”楚秀弦觉得自己好像是珍兽园的狗熊一般被人围观,脸上笑的很不自然。
“那个……娉婷妹妹……”楚秀弦因为认下了白娉婷做义妹,此刻他走到白娉婷身边说道。
“什么?”白娉婷扭头睇了楚秀弦一眼。
“我能不能不当狗熊啊?”楚秀弦以眼神示意那些田间正停下来不割麦子,反而瞅着他看的老少妇女们,他唇角抽了好几抽,问道。
“狗熊力大无穷,你行吗?”白娉婷噗嗤一声笑了。
就连张润扬闻言,也勾了勾唇角。
“我……我也有力气的,算了,一道割麦子去!”本宫就当体验百姓生活吧!楚秀弦苦中作乐的想着。
一路上“麦浪翻滚,闪金光”的景象尽收眼底。路两旁,青油油的山,绿油油的岭,丰收的麦子望不到边。
一股麦香和青纱帐的味道扑面而来,真可谓“麦香飘万里,行人尽陶醉”。
“娉婷妹妹,婉婷妹妹,你们也来割麦子啊!咦,这两位是?”一名蓝衣少年笑盈盈的看向白娉婷一行人,远远的从田埂上,朝着白娉婷白婉婷走过来,此时,他和她们热络的打着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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