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明知道自己时间有限在听见意老师声音的那一刻林三酒还是“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又像要哭、又像要笑似的说:“我没猜错你果然还在!”
“快起来”意老师催促道“这附近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林三酒喘了两口气站起身回头扫了一眼——在浓浓铅霾之间埋藏着不知多少个她已经看不见的人影。在她转过头之后黑影们就再也不会被看见了;那些无声无息死去的人会沉默地以同一姿势永远静止下去直到身体被侵蚀腐坏得什么也不剩。
“原来你听见的是那红墙人形的声音?”意老师听了她的解释之后也微微吃了一惊:“我感觉到你对我产生了奇怪的敌意而且我越解释似乎你的敌意就越重……”
林三酒不好意思地嘿然一笑。
“毕竟是从我脑海深处里响起了一个天知道什么鬼玩意的声音……”她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打了个战。“虽然我还不知道红砖墙和人形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具体又是怎么一回事但它的手法其实不复杂。”
“你都明白了?哦往右走一点刚才有点偏了。”
林三酒往右挪了几步仍旧以一根棍子在前探路边走边说:“对呀我之前是当局者迷了。你想我们一开始为什么会发现那堵红砖墙?它离我们的前进路线明明还有挺远一段距离。”
“因为我们听见有人在浓雾深处复述前人的对话……”意老师答道。
“对那段复述的唯一作用就是为了要让人去查探声音来源。”林三酒提示道“在我吹开烟霾看见红砖墙之后就再也没听见红砖墙对工作组谈话内容的复述了这不是巧合。”
假如换个环境复述谈话也未必能成功引人去看——有大把进化者会像蜂针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见声音就避远了;然而当人走在等同目盲的浓厚烟霾中时又有多少人敢放心让那声音漂浮在身边的铅雾里而不去看一眼来源呢?
“我懂了在看见红砖墙上的人形裂纹之后你就会受到影响不知不觉间开始像那些人形一样……走路。”
林三酒呼了口气呼吸罩内浮起了一层热汽。
“对。看得越多受影响就越大受影响越大就越忍不住要再看几眼。”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经历说:“而且……确实在这种情景下多看几眼才是人正常的反应。正是这种又自然又合逻辑的行动让靠近它的人陷入了挣脱不出来的绝境里。”
尽管有时候林三酒会抱怨自己的运气差;但事实上她也清楚自己今日能活着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了。生存光环今天又照耀了她一次——“我还有一个猜测。我之所以没有受它影响太深还能思考是因为我始终没有走近红砖墙。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气流漩涡或龙卷风鞭子靠近红砖墙查看人形的话受影响的速度一定会更快。”
她说到这儿脑海中又浮起了那一片人林。它占据了很广一片地方;从红砖墙前几步远到好几十米之外都林立着一个个人堕落种和似乎掺杂了一部分人类基因的各式生物。
好像多多少少总要和“人”有点关系才会中红砖墙的招——倘若换一个老鼠来墙上的裂纹就只是裂纹罢了;从花纹或图形中看见人脸的特点只有人类才会有。
“那我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意老师问道。
穿过人林之后地面就开阔平整了不少林三酒加快了速度答道:“人形的嘴巴——正是它给了我答案。”
从被搅散的烟霾下她轻轻一跃跳过了前方一辆婴儿车——需要很大的想象力才能看出那堆废料垃圾似的东西是一辆婴儿车林三酒还是在凌空跳过它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那是婴儿车的——从盖布下半遮半掩的黑洞里蓦然探出一只朝她脚腕抓来的小尺寸人手擦着她的靴子底划过去了。
林三酒落了地半点也不敢耽误拔腿就继续往前跑;身后顿时响起了婴儿尖锐急迫的哭声仿佛饿得狠了需要妈妈以哭声逼迫着周围每一个女性走上去抱起它、照看它。
“这儿的东西很擅长用声音害人啊”林三酒苦笑了一下脚下丝毫没停说:“那红砖墙人形也是这样。我一开始猜错了我以为当我走到张嘴人形前面时就会再次听见复述……可是实际上在我看见它之后我再听见的任何声音都会变成红砖墙人形的声音。”
她觉得这个想法不好解释于是打了一个比方:“你知道动物行为学中有一个‘刻印现象’吧?噢你肯定知道因为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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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老师咳了一声。
“刚出壳的小鸭子会把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当成妈妈”林三酒继续说道“从某种角度来说红砖墙的声音也是一种刻印现象。在我第一次听见它的声音之后再听别人的声音就统统是它的声音了。这也包括了你我的潜意识表象。”
“可是有什么用?”
“对独自行动的人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若你有一个同伴那就不一样了。”林三酒解释道“当进化者走到开口人形前的时候你就会听见同伴在用红砖墙人形的声音说话;当进化者走到闭口人形前的时候即使同伴在说话听在你耳朵里也是一片死寂。”
每当脑海中那一个红砖墙人形不出声的时候林三酒就发现自己对面保准是一个闭口人形——正是这一点让她产生了怀疑。
她反复试了几次发现只有在红砖墙人形开口的时候自己才能听见脑海深处的声音。一般来说这点好像会进一步佐证“说话的就是红砖墙人形”的猜疑——然而再往深想一层的话就会发觉这一点很奇怪。
“因为图形是早就存在于墙上的固定好的人说话却是不定时不受控制的……它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人会走到哪种图形前。”
她扫了一眼肩膀后尽管她知道自己早已远离了红砖墙。“这样一来你提问的时候同伴不回答同伴出声时却像是红砖墙人形在出声骗你……一旦把心思花在‘同伴是否已经被顶替’上你就永远走不出红砖墙的范围了。”
“我懂了”意老师感叹道“我是你的潜意识表象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被红砖墙上几道裂纹给替换掉——所以问题只会出现在你自己的认知上。”
一旦意识到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一切就简单了:林三酒立刻放弃选择相信自己转而相信脑海中那一个红砖墙人形的声音。
只不过说来简单世上又有多少人真正有勇气下这份狠心?
红砖墙这一个插曲足足耽误了林三酒十来分钟的工夫;好在接下来一路还算顺利除了几次有惊无险之外她就像一头穿越了不知多少猎人陷阱的鹿很快就将脚程赶上了;在意老师叫了一声“注意!”的时候林三酒就知道自己到了。
她呼吸进来的仍然是氧气瓶里的空气;但是伸出手时却几乎能感觉到前方烟霾已经不同了:空中就像坠着浸了水的一团团透湿棉花要不是有呼吸装备的话她甚至怀疑这样的空气究竟是否能被吸进鼻腔里。
“先把准备做好”意老师嘱咐了一声。
林三酒一手握住了【龙卷风鞭子】另一手拿出了从堕落种体验厅内收到的那具尸体。
“对不起啊”她低声对那张卡片说了一句“我给你找的这个葬身之所不是太漂亮。”
她这一次施放出去的龙卷风没有吝惜任何一点力量;触目惊心的风团盘旋着冲入前方在咆哮中撕破了天地间一切敢阻拦它的烟霾——在视野刚刚开阔起来的那一瞬间林三酒就使出全力将手中那一具尸体狠狠甩向了刚刚前方露出来的那一片被龙卷风激怒的起伏黑湖。
正如在高空蹦极时一样这片黑湖中的巨型“鱼”——如果还能称它们为鱼的话——对任何靠近水域的人类肉体都敏感极了。
层层黑浪被一股庞大的力量从深处推涌进了半空中;随着一波波浪涛像花开一样绽裂一条巨型鱼跃入了空气里一晃眼间那具尸体就消失在了它的影子里——林三酒哪里来得及去看它长什么样“啪”地一按刚才拿出来的录音机寄宿地里那一个普通女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可以操控大型生物……”
脖子上再一次传来了久违的熟悉热意——林三酒抬起手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当那条巨型鱼重新落回水中的时候高高激起的漫天黑浪将她登时从头淋到了脚那巨型鱼也消失在了湖面之下;她屏息等了几秒突然极速往后退了好几米。
随着她刚才立足的湖岸被水下某种庞然巨物轰然冲碎、撞出一片蛛网裂纹一个布满了铁鳞片的巨大头颅缓缓地从泥水中抬了起来正对着林三酒。【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