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东门之外,李渊不带仪仗,只是锦衣家将簇拥,风驰电掣而至!向来李渊都是以宽厚稳重形象闻名天下,一生经历多少风浪都是不动声色。表弟大业天子的打压,军权的剥夺,家门的变故,从来都是淡然而待。就是当年都门之中,那场离奇的夺宫之变,都门之中多少高门大族人心惶惶,居然在第二日,李渊居然还是一身正式的按约带着家将去拜访某位贵盛人物,那贵盛人物看到李渊到来都哭笑不得,只是问了一句,国公何如此钝重耳?李渊当时想了想,慢腾腾的回
答了一句,日子不还是要过吗?
一时间李渊钝重之名,天下皆闻,时人都以为,天塌下来这位唐国公估计也就是抬抬眉毛,然后哦一声。谁也没有想到,今日还能见到李渊这般急切模样!数十锦衣家将簇拥之下,李渊不着华服,就是寻常家中服色,也未曾戴冠,因为要出门,只是在发髻上束了一道锦带,衣襟都有些歪扭,催马如风。这个时候才看出将门之后的本事,周遭锦衣家将,要竭
尽全力才能勉强跟得上李渊的速度!李渊这么一动作,真的是惊动整个晋阳城。不知道多少人物,都跟着前来。通往东门的道路之上,到处都是世家子弟的队伍。三五成群而至,就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晋阳城本来就如堆满柴薪的所
在,一点异常举动,就要将这座已经布满军士的名城要郡燃动开来!这些世家子弟,在晋阳城中,也全都是便于行动的短衣胡裳,身边簇拥的家将从人,再不像平日里带着的都是些弹弓,茶具,食盒之类的游玩器物。而都是携弓持剑,有的队伍里还有专门驮着甲包的备马
,随时都是一副能拉出去上阵的模样。这般涌来,城中百姓也人人扰动,都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城中坊市全都有人涌出,人人交头接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这东门口,看到李渊到来,侯君集忙不迭的退到了一边去,想也不敢再想给温大雅一记老拳的事情了。论声望之高,论家世之贵,晋阳城中甚至整个天下,能超过李渊的能有几个?
李渊这般模样,对温大雅此人的看重已然是无以复加,他侯君集再是自视甚高,也不敢在李渊面前找温大雅的麻烦。
不过侯君集虽然退到一旁,仍然看着温大雅迎上去的背影,只是磨着牙齿在心底嘀咕。
“入娘的,某也是潞国公之后,终有一日,让你这措大识得好歹!”
侯君集这点小心思,温大雅就算知道,也混不在意,更不必说现下温大雅的心思,完全贯在迎上来的李渊身上。如此厚待,真是以国士相待了,也只能够以国士报之!温大雅匆匆迎上,翻身下马,抱拳躬身,深深行礼下去。李渊也早就一拍马鞍就翻身而下,身手矫捷,不逊于少年。借着冲力飞快上前几步,一把就将温大雅扶了起来,仔细端详温大雅一眼,叹道:“彦弘
,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你瞧瞧你清减了多少?某李渊何德何能,能得你们这些超拔之士效命!”
温大雅淡淡一笑:“关东一行,风物甚佳,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只是心中常自凛惕,怕力薄任重,辜负国公所托。”李渊看了温大雅一眼:“彦弘大才,何等大事,俱都举重若轻。今日终于回返,想必也是功成。某听闻传信,丢了手上东西,就直迎了出来。多年未曾这般急切,见着彦弘,只觉得近日胸怀块垒,尽皆消退
!”
温大雅扫视了一眼从通往东门街道上纷纷跟来的人物,还有两边民居院落中探出来的身影,微微皱眉:“国公………行大事者,当有静气,如此行事,当不可再。”
李渊哈哈大笑:“为彦弘破例一次,又能如何?”
温大雅毫不退让的顶了一句:“因为国公负天下之望!”
李渊被顶得噎住,讪讪一笑,挠挠后脑,陪笑道:“好好好,都是某的不是,彦弘此行辛苦,先为彦弘接风就是,要数落于某,也改日再说可好?”两人对谈之际,后面涌来的各色人等越来越多。都伸长脖子向这边探望。李渊此举,实在惊动全城,而温大雅消失之后又再度出现,在这个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的晋阳城中,更是如火星而遇枯柴,每个
人都有预感,大变在即。末世当中,大家所期待的那个机会,也许真的要到来了!
这个时候,又是一队人马越众而来,拥挤道中的人物纷纷让开一条路来。为锦衣家将所簇拥之人,玉带金冠,正是世子建成,李元吉也跟在一旁。
兄弟两人疾疾而来,见到李渊和温大雅早早就翻身下马,趋前行礼:“听闻父亲出至此间,孩儿特来随侍。”
李渊笑着摆手:“罢了,一个个耳朵都竖得够高,某想动弹一下都难!”
李建成又向温大雅见礼:“彦弘久违,一路辛苦。”
温大雅并不下马,沉着一张脸问道:“国公轻动,城中骚然,世子可布置了?”
李建成点头:“某此来已经安排人手,看住坊市,不得让人轻离所在。而城中巡城兵马也调动起来,让他们增加人手值守巡视,晋阳此刻分毫乱不得。”
李渊微微摇头,似乎是觉得温大雅和李建成有些大题小做,不过也只笑不开口。温大雅又一指在不远处围观的各色人物,这都是有些身份的,冷着脸下令:“将这些人也驱离了!投效国公之下,也无半点规矩,国公行迹,岂是能轻易窥探的?都骄纵得不知道上下了!国公专务大略,细
务都交给世子操持,世子对这些人,也太仁善了一些,纵然投效,也要分出贤愚不肖,而不是看着家门,什么人都去照应!”李建成脸孔顿时一红,李元吉在旁,双眉一挑就要说话,却被李建成狠狠扯了一把。李元吉看了父亲和温大雅一眼,转头跳上马去,带着家将就去赶人。就听见李元吉尖利的童音响起:“有什么好看的?都
走都走!不然四阿爷老大拳头不识得人!”
诸多短袍胡裳的世家子弟无奈,只能带着从人退开。但有人还在扬声问话:“四郎,这大事将举了罢?在这晋阳城中,已经耽搁得尽久,再不起事,人心都要散了!”有人发声,更多人应和。这些世家子弟就这般闹哄哄的散去。虽然尊重李渊威权,但这些世家子弟,对李渊也真没什么太害怕的。毕竟晋阳城中,更像是一个世家集合体,而李渊不过是大家认为最能代表
世家利益,也是最负众望的领头人物。这般的集合体,在长安有,在洛阳有,甚或在江都都有!在哪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是被笼络的对象!
李元吉也不答话,只是赶人,半晌之后,才见这些各带家将从人的世家子弟们退个干净。
李建成一直尴尬的看着,李渊默不作声,任自己儿子处置,而温大雅就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看到道路被清出来,李建成这才肃手引路。李渊朝温大雅笑笑:“走,某府中说话!”
温大雅颔首随李渊而去,只是临去之际,看了一眼藏在一旁的侯君集。一直关顾着温大雅举动的李建成有所察觉,也跟着狠狠看了侯君集一眼。
侯君集自以为乖乖躲在一旁了,已经是百倍委曲求全。被温大雅和李建成这般一看,心下嘀咕:“入娘的,这措大还没完了?瞧着世子,似乎也忌惮这措大………”最后干脆又是心一横:“入娘的,有什么可怕?世子难道还不为某说话?某可是侯家的人,也是柱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