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在一众蜀中文武敌视的目光中,缓步而入,见到刘璋,肃容一礼。
“吾请皇兄前来,本是助我平汉中之乱,皇兄因何无故相攻?”双方礼毕,刘璋看着简雍,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和委屈。
按照刘璋当初的想法,请刘备入蜀来攻汉中,攻破汉中之后,便将汉中赠予刘备,让刘备来抵御曹操,如此一来,刘璋便可坐享益州,谁想到,自己只是要求刘备把已经归降的张鲁要过来发落,你不给就不给,也用不着直接动兵吧?
就因为一句话,整个家底就没了,这让刘璋心里怎么好受得了?
简雍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此言差矣,我主向来以仁义示天下,公与张鲁私怨,我主本不该管,然张鲁既投我主,更献汉中之地,此有功于吾主,有功于社稷,若我主因公一言而置张鲁于死地,又有何面目以仁义示天下?公与我主有宗亲之好,却意图以此来坏我主名声,欲置我主于不仁,公可曾想过我主该如何自处?”
刘璋闻言无语,看了一旁的黄权一眼,早知刘备如此刚硬,他怎会答应这等事情?
黄权对着简雍一礼道:“然自皇叔入蜀以来,我主可曾慢待皇叔?皇叔只因一时之不忿,悍然反攻益州,此恐非仁义之道也。”
简雍摇头叹道:“我主攻占汉中,曹军、马超虎视我主,公却在此时借张鲁之事发难,又做何解?若我主正与曹贼、马超交战,公却自后袭击我主,此乃陷我主于绝境也,如今兵败,反倒怨我主不仁,恕雍无知,若此时我主兵败,公又准备如何待我主?”
不等刘璋回答,简雍叹道:“我主仁慈,不愿令蜀中百姓再糟兵祸之苦,此番回攻,于民秋毫无犯,所到之处,蜀地百姓夹道相迎,此乃人心所向也,公莫非真要让我主挥兵强攻成都,令这成都满城百姓糟兵乱之苦,方肯罢休?”
“宪和兄未免言过其实!”董和站出来,看着简雍朗声道:“成都如今尚有三万精兵,粮草辎重可用三年,宪和兄安能言胜也?”
“三万?”简雍摇头笑道:“此时巴郡、广汉、犍为之地已尽数归降我主,蜀郡也只余成都一地做困兽之斗,此时城外,有我主自汉中带回精兵七万、有广汉降军三万之众,再加翼德将军所率三万荆州骁勇,便有十三万之众,更有猛将张飞,乃闻名天下之名将,更有杨任、关平、严颜、魏延亦是勇冠三军之将,更有刘毅刘伯渊,乃天下之巧匠,其所造之物,攻城破阵,无往不利,昔年攻伐赤壁、强取江陵,每建奇功,岂惧区区成都尔?我主不愿强攻,乃因不想此地生灵涂炭尔,幼宰兄莫非真以为,我主不敢强攻?”
“先生所言刘毅,便是昔日那做攻城墙之人?”一直不说话的张任皱眉道。
“正是!”简雍微笑道:“非止攻城墙,我军中所用之器械,多出自其手,公义将军与我军交战最多,当更清楚其中利害。”
张任闻言,默然不语,刘备军精锐部队的装备,的确非常厉害,张任在其手中吃亏不止一次,若非有城墙之利,张任还真没把握能赢刘备军。
简雍看向刘璋道:“我主宽宏,更顾念同宗之谊,实不愿与公手足相残,是以此番命雍前来说降,非是惧战,如今放眼蜀中,只余成都一城死守,公便是决意死守,又能守得几年?”
厅中又有人出列,冷笑道:“怕是曹丞相大军已攻入汉中,皇叔此刻只想快快了结战事吧?”
简雍闻言,却是仰头大笑起来。
来人面色难看的看着简雍道:“先生何故狂笑?”
“我笑汝无知尔!”简雍冷笑着看着来人,名字他叫不来,但此刻却不能露怯,朗声道:“自去岁时,先有马超率兵两万强攻阳平关,不但未建寸功,更被我军大将魏延击退,后曹军分兵三路自阳平、上庸、箕谷来攻,更派大将夏侯渊走子午谷欲奇袭汉中,却被伯渊看穿,于子午谷中伏击,其人更被我军大将黄忠斩于子午谷,首级已送回荆州。”
众人闻言,不禁倒抽冷气,夏侯渊,那可是曹操麾下悍将,一生追随曹操征战无数,立下无数功劳,不想如今竟然死在汉中,这让人很怀疑简雍话语的真实性。
“不止如此,曹仁、曹洪尽起南阳之兵来攻,却被先阻于房陵,后败于锡城,那曹洪欲截我军后路,却被伯渊伏杀,人头亦已送来。”简雍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微笑道:“我知诸位不信,那夏侯渊与伯渊有仇怨,其人头已然被送回荆州祭奠亡魂,然那曹洪首级,如今尚在军中,诸位若是不信,可立刻送来求证。”
“那刘伯渊不是一匠人么?”黄权听的简雍的话,有些不解,其他人也罢了,但这个刘毅不是刘备军中的匠人吗?怎么哪儿都有他?攻雒县时,是此人做出了新武器破城,这也倒罢了,那是人家本行,怎么汉中先杀夏侯渊,再挡南阳之兵,然后还杀了曹洪,现在对匠人的要求都这么高了么?不但要会制造器械,还得会领兵打仗?
“这……”简雍怔了一下,的确刘毅做的这些事儿跟匠人的身份好像没有多大关系,见众人看他,微笑着摇头道:“诸位有所不知,伯渊乃墨家传人,不但精通机关匠艺,而且于数术、兵法也颇有研究,当年赤壁之战,曾以两千人横扫荆南四郡之地,不可以寻常匠人视之,而且……我等如今所论者,并非伯渊。”
我是来跟你们谈投降的问题的,你们的关注点究竟在哪里?
“皇叔帐下,果多奇人。”刘璋有些尴尬的笑道,当初刘备入蜀时,也曾介绍刘毅给刘璋认识过,只是当时刘璋并未在意,如今看来,此人之能,未必下于那庞士元,刘备麾下人才之多,让刘璋也忍不住感叹。
叹息一声,刘璋看向简雍道:“便请先生在城中住上一日,明日我便开城献降。”
“主公!”黄权、董和等人闻言大惊,想要劝阻,却被刘璋挥手止住。
“吾父子在蜀二十余年,却无恩德加于百姓,与皇兄攻战一载,却令无数将士露骨于野,我心何安?如今只剩成都孤城,不如早降,以安百姓!”刘璋说完,挥了挥手,站起身来道:“吾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群臣见刘璋态度坚决,纷纷黯然无语,甚至有人默默垂泪,刘璋却不再理会,命人厚待简雍,让简雍派亲随出城去通知刘备明日受降,一面准备印绶文书。
刘璋的投降,对于刘备这边来说,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也未想到如此顺利,在刘毅看来,怎么说,双方也该扯皮几天,商量商量这利益分配的问题,谁知道刘璋竟这么干脆,简雍刚进去不到半天,就把事情给搞定了。
“这其中,非是有诈吧?”刘毅扭头看向庞统,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停在庞统那奇葩的造型之上,似乎自从发现了蒲扇的功能之后,庞统就开始在发型创造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每天让人帮自己扇风,整理自己的发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以成都眼下之势,城中那些士人或有他念,然刘璋此人,恐怕已无心再战,何诈有之?”庞统摇头笑道。
“受降如受敌,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明日受降之时,当令翼德与坦之先入城缴械,占据要地。”刘毅思索道:“主公,还有你以及一众文武身边,也需有足够护卫才行。”
“你不去?”庞统意外的看着刘毅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那刘璋或是蜀中士人心怀不轨,生出混乱可不好收拾,我为诸位准备庆功宴吧。”刘毅微笑道。
“伯渊。”庞统回头,认真的打量着刘毅。
“何事?”刘毅看着庞统。
“我观你有长寿之相!”庞统很认真的道。
“你何时懂得看相了?”刘毅惊讶道,这不是诸葛亮的特长吗?庞统也会?
“并非看相,实乃伯渊伯渊行事作风,便是想要短命也很难。”庞统微笑道。
可不是吗,打仗的时候从不往城墙上站,不管什么事儿,先考虑安全问题,平日里再烦心的事情,都能找到人帮自己解决,除了喜欢研究他的专业之外,几乎很少去操心其他事情,这样的人,若不能长寿那才奇怪。
“呵呵~”刘毅回了一个呵呵,聊天就此中断。
次日,刘毅担心的乱局并未出现,刘璋亲赍印绶、文籍,亲切的与简雍同车出行,与刘备交接投降,也没有什么折辱之事,反而是上演了一出尽弃前嫌的戏码,这感人的一幕,刘毅是没有看到,不过这次受降却是相当成功,刘璋的势力交接十分稳定,刘备之事花了半月时间,成都便基本接手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