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人扑到一起,刀光之中血液飞溅。
射中了韩东原的廷尉被几个黑武密谍的弩箭密集射中,身前连中了至少七八支弩箭后往后倒了下去,而射中于连的黑武密谍也一样,迅速被还有弩箭的廷尉放翻。
于连和韩东原同时倒在地上又同时迅速的爬起来,两个人一样的盯着对方,像是两头野兽。
“妈的。”
韩东原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为什么就会遇到你们。”
于连咧开嘴,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因为你们不该来,只要来了,就会遇到我们。”
韩东原猛的站起来,深呼吸,然后加速朝着于连冲过来:“我最恨的就是你们宁人!你们凭什么不可一世!”
刀落下,于连一转身避开,刀子带着风声擦肩而过。
于连一脚扫向韩东原的脖子,韩东原低着头往前撞,一头撞在于连身上,他抱着于连的腰推着人往前跑,然后双手发力把于连举起来又重重的按在地上,于连的后脑磕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闷哼,韩东原趁机压住于连,朝着于连的脸一拳砸落。
这一拳势大力沉,于连的脸上立刻就破开了,拳头的力度直接将脸打开一条血口,比刀子割出来一条血口要严重的多,于连的脑袋里猛的沉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模糊。
韩东原掐住于连的脖子怒吼道:“看到你们这些宁人就来气啊!你们为什么要追着不放?大家当做没看见不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行不行!”
于连的脸色逐渐发紫,因为窒息眼睛都好像要凸出来一样。
他不停的往上拱,把韩东原从他肚子上拱到了胸口位置,腿腾出来之后膝盖重重的撞在韩东原后背上,韩东原被巨大的力度撞的往前扑倒,于连从地上摸起来刀砍下去,砍在韩东原的后背上才发现摸起来的居然是刀鞘,往四周看了看,刀在稍远些的地方,他顾不上去捡,用刀鞘朝着韩东原的后脑一下一下的砸。
韩东原的脑皮三两下就被砸开,血不停的飞溅起来,刀鞘每一次落下,血液都会往四周飞溅。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武密谍冲过来,一脚踹在于连的脑袋上,这一脚实在太重,于连的身子侧翻出去倒在地上,眼睛都微微翻白。
于连身后的廷尉往前一扑将黑武密谍扑倒在地,两个人拳拳到肉,这些黑武密谍其实根本就没有黑武人,全都是渤海人,可他们比黑武人更恨宁人。
这是一种不用讲道理的憎恨,因为宁人太富足,过的太好,所以他们恨,相对于普通的渤海人来说,他们这些经历过黑武人折磨的渤海人对大宁仇恨更重,他们不敢去恨黑武人折磨他们,他们将自己遭受的折磨归罪于大宁,每个人都觉得如果大宁不是这样的大宁,他们也就没必要受这样的折磨。
渤海人骨子里有一种很阴暗的东西,他们最扭曲的不是别人以为他们低人一等,而是他们自己发现自己低人一等,不管是在黑武人面前还是宁人面前,他们都很卑微,这种卑微在被黑武人打了几次之后变成了彻底的畏惧,对宁人则不一样,因为宁人还没有真正的把他们打疼,哪怕已经灭了渤海,可宁军做不出来屠戮普通百姓的事,黑武人做的出来。
噗的一声,短刀戳进渤海人的心口,渤海人那张扭曲的脸表情逐渐凝固,人翻倒在一边,廷尉气喘吁吁的起身,身后一把长刀扫过来,刀子从后颈且进去从
脖子前边切出来,人头落地。
后边的渤海人杀人之后咆哮着看向四周,才转身,一把横刀戳进他的心口,横刀迅速的抽出来,然后又刺进他的脖子,血液喷洒之中,人向后倒下去。
于连挣扎着站起来,却已经直不起身子,脑袋上遭受的重击让他神智还没有恢复过来,他模模糊糊的看到前边那个渤海人也站了起来,于是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于连脑袋里只有一句话来来回回的响。
“百办,这些混蛋进了我们大宁还杀了人,方圆几十里就只有我们了,别放他们走。”
“别放他们走。”
于连往前走的时候,看到了左边躺在地上的同袍,迈过一具渤海人的尸体,又看到了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他抬起手抹了抹眼睛上的血,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个满脸是血的渤海人也在朝着他走过来。
两个人冲到一起,拳头和拳头擦着过去,然后都打在对方的脸上,两个人又同时跌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里的血让他们看这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林子里边,八九个拎着刀子的渤海人一脸杀意的走回来,而荀直跟在他们身后,当他看到那一地的残肢断臂和血红的雪,脑袋里嗡的一声,刚刚经历过厮杀的人没有人还能站着,倒在地上的人大部分已经死去有的还艰难的呼吸着,血液从他们的身体里毫不留恋的喷涌,明明会渗透进雪层里,可却给人一种黏糊糊的错觉。
“妈的!”
一个渤海人骂了一声:“这群该死的宁人。”
他大步过来,一刀将一个还没有死的廷尉人头剁下来,却不停手,半弯着腰,看着那颗人头一刀一刀的砍下去:“你们这些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喊一声,剁下去一刀。
他直起身子,看向远处正在挣扎着要站起来的于连,眼睛里全是杀意:“穿着漂亮的衣服过着漂亮的日子,你们就该怕死才对啊,为什么你们不怕死?!”
他朝着于连走过去,刀子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掂着。
噗噗噗噗
几支弩箭从远处飞过来,拎着刀往前走的渤海人连中数箭往后翻到,又用刀撑着地站起来:“他妈的该死的。”
噗!
又一支弩箭直接穿进他的眼窝,他的脑袋往后仰了一下,再次倒地,这次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大胡子和八名廷尉从林子另外一侧冲过来,跑到这里的时候每个人都脸上变色,地上都是尸体,之前跟着百办上来的弟兄们全都死了,而那些黑武密谍也一样,除了后来赶过来的也都死了,看起来百办大人也已经很难再站起来,另外一边,爬着往前移动了几步的韩东原也趴了下去,脸贴着地面,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似乎都是血色。
趴在地上的于连注意到了荀直,那个人一眼就能分辨是不是渤海人,他就那么看着荀直,因为他难以理解一个宁人为什么要和一群渤海人走在一起。
荀直被于连的眼神吓住了,他不敢与于连对视,他想躲起来,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他忍住了,他站在那逼着自己重新看向于连的眼睛。
当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表情,于连知道,那个宁人不是被胁迫的,他自愿跟渤海人走在一起,所以于连愤怒起来。
他不
能容忍一个国人和敌人走在一起。
荀直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他输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他走到韩东原身边,扶了韩东原一把没有扶起来,韩东原眼神里出现祈求,应该是想让荀直带他走,荀直低头看了看沾满了血的手,皱眉,然后放弃了想把韩东原扶起来的念头,他伸手把韩东原腰带上的皮囊解下来,鹿皮囊里有地图,有一些必须用的东西,他抓着鹿皮囊后退,而身边的渤海人已经嘶吼着冲向对面过来的大宁廷尉府的人。
厮杀再一次开始。
荀直又看了于连一眼,拿着鹿皮囊转身离开。
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大宁廷尉府的廷尉们用最惨烈的方式挡住每一个战力不输于他们的渤海人,不放走任何一个敌人,这是廷尉府的人心中不灭的信念。
于连倒在地上喘息着,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过去了。
大胡子跪倒在他身边,想扶他又不敢,手剧烈的颤抖着。
“于连,于连你起来,你能不能起来?”
大胡子的手一次一次的伸出去,又一次一次的缩回来,他怕自己一碰到于连,于连就会离他而去。
“兄弟。”
于连居然还能咧开嘴笑笑:“帮我个忙,把我翻过来,我不能趴着,趴着死的人显得咳咳,显得没有那么帅,谢谢躺着死,躺着好”
大胡子小心翼翼的把于连翻过来,于连面向天空,嘴里又往外溢血。
“兄弟”
看着天空的于连努力的又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怕抬头看天穹,我无愧于天。”
因为嗓子里有血,于连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发颤,声音很弱,大胡子趴下来听着他说话。
“你成亲,我怕是去不了了你,你攒的银子别花了,留着以后在大宁好好过日子,我家在长安,我有个院子,我咳咳,我好久没回去过了,爹娘死的早,家里就我一个人,院子送你了,算是你将来成亲,我送你的贺礼。”
于连眼皮往上翻了翻,嘴里的血让他窒息,大胡子不停的擦着他嘴里的血,于连抬起手抓住大胡子的手:“兄弟,再听我一句劝。
大胡子疯狂点头:“你说,你说什么都答应。”
“把胡子刮了吧,显年轻。”
于连头一歪,再也没了气息。
大胡子啊的一声喊出来,使劲的摇晃着于连,可尸体却逐渐变得冰冷。
大胡子冲过去,从地上抱起来一块石头,朝着韩东原的后脑砸了下去,一下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把石头扔在一边往回跑,跑了几步跌到,连滚带爬的回到于连身边,把于连抱在怀里:“兄弟,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啊你醒醒。”
两三名浑身是血的廷尉拎着滴血的横刀走过来,所有的渤海人都被杀了,他们将横刀戳在地上,单膝跪倒,看着于连的尸体,右拳放在胸口。
风从林子里吹过,雪飞起来,血却飞不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荀直跑了,像被恶鬼追一样疯狂的在林子里狂奔,一次一次跌到,一次一次爬起来,他不敢回头看,仿佛一回头,那个满脸是血的廷尉府百办就会出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还是不是你个宁人?”
“你还是不是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