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逃出城时背后响起震耳欲聋的激烈枪声。
又一批和尚死了,灭法王还在继续他那惨无人道的狂欢。
小小很失落。
小狐狸从没见过这样的惨剧,它从头到尾都用尾巴裹着头蜷缩在我的怀里,它很怨恨猩猩的冷漠无情,所以它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中都不打算再搭理猩猩。
“你可以救他们。”我对猩猩说。
“不救。”猩猩冷哼,“别整天救救救的,我不是你舅舅。”
“你可是齐天大圣”
猩猩忽然转身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你那么同情他们,你回去跟他们同生共死啊,别在我耳边啰啰嗦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我是金蝉子”我硬着头皮大喊。
猩猩一愣,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另外两个怪物也哈哈大笑起来,猪一边笑一边以头抢地,水怪一边笑一边以猪头抢地,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金蝉子是什么”猩猩凑近我,咧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
我梗着脖子,冷汗流了一后背。
“金蝉子是个笑话。”猩猩冷冷地说,“他因为自己的愚蠢害苦了很多人,全世界都在看他的笑话,全世界都认为他是个傻子,全世界都在等他犯错,他愚蠢到妄图以一个人的力量去改变六十五亿人你只是个小人物,像你这样的人全世界有十亿个,二十亿个,你应该庆幸每天死的那么多人当中没有你,不要强出头,枪口只是没有顶在你的头上,否则你一样屁滚尿流。”
“你和你那两千个前任一样都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老想着拯救世界,实际上你只是条咸鱼,连那个灭法王都不如。”
“我怎么就不如那个人渣了”我怒了。
“他一句话能杀死一万个人。”猩猩说,“你连一只蚂蚁都杀不死。”
“谁说我杀不死一只蚂蚁”
猩猩从草丛里抓住一只大蚂蚁递给我。
我把蚂蚁捏在指间半天,叹了口气,把它放了回去。
“出家人,不能妄造杀孽。”
“他一句话也能救一万个人。”猩猩说,“你连一只蚂蚁都救不了。”
“谁说我救不了一只蚂蚁”
猩猩把我刚刚放掉的蚂蚁又抓了回来,轻轻一捏,然后把它的尸体递给我,“你救啊。”
我瞠目结舌。
那一天我才悲哀地意识到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个小人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人物连人渣都比不上,他们是小人物,却只会碎碎念地说大话。
由于石鸡登门找我去取经时没有指出具体路线,那鸟人随便伸手向西一指,说遥遥西方十万八千里,自有你的归处。
我们不得不再一次坐下来确定路线。
按照常理,我们应该经过尼泊尔进入印度,这样最快。
但走这条路绝对没有十万八千里,十万八千里换算成公里有五万四千公里,地球赤道周长才四万公里。
我开始怀疑石鸡是不是叫我先绕地球一圈再去印度取经。
“很明显。”猪信誓旦旦,“我们得租一条船出海。”
“为什么要租船”我问。
“不租船你怎么横渡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和北冰洋”猪反问。
还要过北冰洋
我吃了一惊,那得租一条核动力破冰船。
“错了。”水怪在边上提醒,“没有北冰洋。”
“哦对,横渡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猪改口。
“但我们为什么要横渡印度洋”我问。
“你是猪脑子吗”猪问我。
“错了,你才是猪脑子。”水怪在边上提醒。
“哦对,我才是猪脑”
猪反应过来,转身一拳把水怪的眼眶砸青了。
老远望见一条河,河水滚滚地东流,河边围着一群人。
猪踮起脚尖望了一眼,冷笑“这什么世道,一条河都这么稀罕”
猩猩望了一眼,“稀罕的不是河,是人。”
猪继续冷笑,“这什么世道一个人都这么稀罕”
“有人跳河自杀了。”猩猩说。
“卧槽。”猪眼睛一亮,像疯狗一样狂奔过去。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猪绕了几圈挤不进去,只好高举双手涕泗横流,一边嚎哭一边高喊
“兄弟你死得好惨啊死的是我家亲戚大家让一让都让一让啊让我进去啊我要见我兄弟最后一面”
众人闻之惊惧,纷纷避让。
猪爬进人群,抬头一看。
只见人群中央躺着一只浑身湿透的死狗。
水怪跟在后面抹眼泪。
“哭什么哭”猩猩皱眉。
“老三只是触景伤神了而已,它离家已久,如今看见一条河,难免睹物思情怀念家乡。”我劝道,“我们都是出门在外的游子,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既然都是游子,就要互相理解啊。”
“屁。”猩猩说,“什么家乡天地一逆旅,人生皆过客,哪有什么家乡。”
“怎么会没有家乡呢流沙河就是老三的家乡啊,所以老三也是游子啊。”我回头问水怪,“游子你说是不是”
“啊柚子秃子你刚刚说柚子”水怪一愣,擦干眼泪,“哪里有柚子啊”
我们逐渐走近了。
果然是一条大河,茫茫的白浪翻滚,一大群人围在河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们挤进去,看到猪坐在地上,身边有一条死狗。
猪扭头看见猩猩进来,怒吼一声扑上去,“我杀了你”
猩猩一脚把它踢进了水里。
这么一大群人自然不可能是在看一条死狗。
他们都在望着江面,水面上有一条小船,船舷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众人,但可以看出来是个纤细娇弱的年轻女孩。
河岸边上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面红耳赤激动万分,都在疯狂地大喊同一个字“跳跳跳”
“这是在看跳水么”我问。
“说了是自杀。”猩猩回答。
“自杀有什么好看的”
“自杀才好看。”猩猩说,“这世上没多少人能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的诞生,也没多少人能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的消逝,生命的诞生是个奇迹,生命的消逝是个刺激,这么刺激的事,向来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节目。”
江心的女孩向前踏了一步,距离船沿只有一步之遥。
翻腾的江水在她的脚边咆哮,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诸位父老乡亲,请稍安勿躁,小女不是来跳江的。”女孩忽然出声了,她的声音轻柔纤细,尽管江水滚滚如雷鸣在耳,却盖不住少女的声音。
我莫名地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小女是来招纳夫婿的。”少女接着说,“诸位站在江边,如果有谁能用银子砸中我,我就跟谁回家。”
大妈们立即失去兴趣。
我心里一奇,这世上还有这等好事我估计了一下距离,小船到岸边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只要不是近视五千度或者斗鸡眼应该不难砸中。
一时间银子纷扬如雨,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向江心。
我站在边上惊叹现在的人真他妈的有钱,银子都是水里捞的,所以如今大把大把地往水里丢,也算饮水思源了,从天上来的,最终还是会回到天上去,从河里来的,最终也会回到河里去。
但说来也奇怪,无论岸上的人怎么砸砸了多少银子,所有的钱都只落在小船的甲板上,连少女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很快年轻人们砸光了钱,逐渐散去,他们也诧异为什么砸不中,但砸出去的银子就是泼出去的水,总不好再要回来。
岸边只剩下我一个人。
“小师父,你也想砸钱么”女孩盈盈地笑,声音清脆,“出家人不是不沾女色么”
我奇了。
“你背对着我,怎么知道我是僧是俗”
女孩答道“我背对着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是男是女”
我一听坏了,又碰到一个喜欢辩论禅机的,说一句话要拐八个弯,还都是急转弯。
“姑娘你想招夫婿,为何要站在江心”我问,“江心水流湍急,风大浪高,小船说翻就翻,着实危险,你还是快点下来吧。”
“小师父你其实误会我了,小女并非为招纳夫婿而来。”女孩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而来”
“我确实为河而来。”女孩回答。
我一怔,“我问你为何而来。”
女孩点点头,“我就是为河而来啊。”
我挠了挠头。
这姑娘莫非是复读机成精【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