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语在屋里徘徊了许久,担心着迟默和基地的处境,脑子里各种画面一一闪过,终于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坐在了床上,停下了疲惫的身体。但是思想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受她自己的控制,仍然在过着各种臆想的场景。
按照往常的方式,她像祖祖辈辈信奉的沙神祈祷,近乎卑微地祈求着保佑迟默的平安,甚至忘记了如果基地被攻破,她自己将面临着怎么样的处境,只是为迟默念诵着东荒的经文。
慢慢地,这种极度的渴求和虔诚取代了惊慌失措和胡思乱想,安小语闭上了眼睛,正襟危坐,双手合十,经文念诵有声,在略显狭窄的房间里,竟传出了阵阵回响。
但是安小语的虔诚显然没有得到沙神的注意,她突然感觉较低有些凉,睁开眼睛一看,口中念诵的经文戛然而止,她慢慢站起来,甚至都不敢挪动一下脚步。这个在东荒大漠中出生和成长的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脚下的地板,甚至都不是土地的地方,在不断地涌出沙漠中最宝贵的资源水
水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在梦里,难以置信地弯下了腰,伸手摸了一下,一股清凉柔顺的感觉顺着指尖荡漾至全身。她抬起手来,手指捻了捻,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水
沙漠里 不基地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她突然想到课本上和那本厚书中记载的,东荒大漠地底的暗流,难道是地下水涌上来了安小语感觉颇为新奇,蹲下来,伸手玩起水来。
这是一个很少见水的女孩应该会有的反应,她伸出手开始波动,享受地观察着随着她的手荡起的一层层漂亮的水波。那是多么晶莹的宝物,仿佛上天赐予的奇迹,安小语渐渐地痴迷了,竟笑出了声。
突然,她感觉到屁股下面的裤子突然湿了,吓了一跳,安小语猛地站起来,伸手摸向身后,真的湿了再低头的时候,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的水已经涨了起来,水面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不知从何处渗出,慢慢地上升起来。
安小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的危机,她当机立断地从房间里拿上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她想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位于地下一层的生活区,如果地下水不停地上涨,这一层肯定是要被淹没的,不快点出去的话,很快就会被淹死了。
这个时候,东荒人本能力所带有的求生欲让她抛弃了对一切的依赖,面对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灾难,果断地下定了决心,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
她把背包背在身后,打开房门的瞬间,楼道里明显比房间更高的水“哗”地一下灌进来,打在她的脚面和裤腿上。安小语弯腰将裤腿挽到膝盖下面,淌着水出去,顺着楼道走向舱门。
她的手里拿着迟默的门卡,刷开了一道又一道门,按照自己的记忆寻找着大区通道,虽然来去已经走过了四次,但是基地里的通道虽然不如地下的矿洞那样盘根错节,但是只走过几次依然很难确保能够很快找到。
拼命回忆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安小语走过一道又一道的舱门。她记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当发现走错的时候,马上返回去重新开始,渐渐接近了大区通道。
当走过一条熟悉的楼道,看到前方的舱门上悬浮着她记得很清楚的路牌时,安小语大喜过望,终于快要赶到大区通道了她走上前去划开了舱门,穿过楼道,又划开了另一道舱门,记忆里的路线越发的清晰起来。
安小语记得再穿过一道舱门,就可以到达大区通道,然后直接通往地面了。她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白色的门卡,此刻楼道里的水位已经涨到了她的大腿根,让她走动起来极为吃力。
终于跑到了舱门前,安小语伸出手去想要刷卡,然而还未等她的手伸到识别器的前面,舱门一下就打开了。
什么鬼
安小语看着眼前的舱门,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进水所以舱门坏掉了她觉得有这个可能,然而并没有出现短路还能正常使用,就很奇怪了。她想了一下,瞬间警醒过来,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应该马上出去
她迈步向前走,却听身后“哐当”的几声响,一扭头,就看到身后的刚才自己过来的舱门,明明之前还是绿色的,现在突然变了红色的灯,而楼道的墙壁上,靠近地面的位置,几块本来完好无损的墙壁突然钢板脱落了下来。她听到的声音,就是栅栏磕碰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这个念头完全冒出,一股巨大的水流突然从墙壁的孔洞中喷涌而出,凶猛澎湃胜过沙海的猛兽,楼道里水位猛然涨起,水流带着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的巨力打在安小语身上,瞬间就将她打倒在水里,并随着水流的喷涌向着中央的大区通道冲过去。
一声气阀开动的声音,大区通道的几个大舱门瞬间打开,里面没有升降梯,而是上下贯通的黑漆漆的管道。安小语被冲到了管道的边缘,她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然而设计简洁的大区通道里什么都没有,身子一轻,掉进了管道里。
安小语背对着下面,看着飞扬的发丝中,渐渐远去的光明,瀑布一般的水冲进了管道,我要死了吗她想。她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安小安,想到了张舒婕,想到了倪誉,想到了迟默。
不我不能死安小语告诉自己。一阵同样澎湃的巨力从背后袭来,资源区的大水没有了束缚,终于从最大的中央通道区喷涌而上,安小语挣扎着,妄图依靠自己的挣扎坚持到被水流冲上地面的时候。
然而就在她被水流推着,距离自己落下的位置越来越近的时候,上方的舱门外,同样落下了更大的水涛,上升和下降的水冲击在一起,几乎要把安小语肺部的空气全部挤压出去,甚至要将她浑身的血液挤压而出。
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在中央通道的管道中,安小语挣扎着,伸手向上抓着,然而依旧徒劳无功,只能任凭着自己无法匹敌的力量,包裹着自己向下落去。
渐渐的,光不见了,声音也不见了,安小语随波逐流,感觉肺部的空气越来越浑浊,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起来。她没有放弃,还在寻找着希望,此刻的她变得无比镇定,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随着水流而动,突然,她感觉到了一阵强烈向下的水流。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到了资源区四通八达的矿道。
一定有矿道没有被全部淹没她确定了这个想法,是尽了全身力气去寻找刚刚感受到的强烈水流,顺着水流而去。她甚至看到了矿道里定点安防的照明灯,看到了远处在坑洞里呈椭圆形的水面,她身上的力气渐渐没有了,眼前的视线也彻底模糊起来。
安小语伸出手,抓住了一个什么,心头一松,终于坚持不住,她昏了过去。
“喂醒醒喂姑娘”
安小语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脱离肉体的时候,整个世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将她的思想唤回了自己的身体,不再停留在那个空洞遥远,不知所处的空间。
我在哪我怎么了谁在叫她想。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顺着水流到了一个矿洞,在逃出水面之前,失去了意识。
我被救了吗大概是矿洞里幸存的矿工吧
念头断断续续,安小语重复着相同或不同的想法,一遍一遍地盘旋着。终于,她仿佛被什么按了一下,猛然间惊醒,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肺部艰涩的呼吸,这样的呼吸让她感觉自己被埋葬在地底深处,倍感压抑,她拼命地呼吸,随着空气的进入,身体也慢慢恢复了知觉,坚硬硌人的地面,湿哒哒的衣服,挽起的裤腿。
稍微用力,安小语尝试睁开眼,有了沙海蜈蚣事件的经验,她很快适应了身体的无力,将眼睛睁开,感觉一阵酸涩,眨了两下,看清了身边正在呼喊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青年,穿着矿工下矿的衣服,一头短发,长期在矿坑下工作造成的略有惨白的脸色,但是可以明显地看到,他脖颈上健硕的肌肉和矿工服里身体有棱角的线条。
“你醒了”褚燧惊喜道。
被矿洞中喷涌而出的水流冲散之后,褚燧很幸运地被带到了一个水流无法继续前进的坑道,他爬上了岸,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在担忧几个同伴的死活之后,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够或者从矿洞里走出去。
每年矿洞中走失的人不在少数,甚至经验老到的矿工头子都可能在矿洞里走丢,等到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饿死了,只剩下一具尸体。由于沙漠中缺少水和细菌,尸体的内部略有腐烂,腐烂产生的气体被干燥脱水的肌肉和皮肤包覆住,会涨得像一只纺锥。
想到这儿,加上浑身湿透,褚燧打了个寒战,开始仔细寻找自己熟悉的痕迹,试图在大水退去之前找到一条可行的道路,等到水位下去,他马上就可以回到地面。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样的路,倒是在经过另一个洞口的时候,听到表面平静的水中隐约有流动的声音,他走进一看,发现水中有一个人渐渐漂近。
褚燧吓了一跳,马上跳下了水,在安小语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将她的手抓住,救她出了水。
把安小语拉出水的时候,褚燧几乎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整个脸憋得青黑一片,好在肺部还没进水,呼吸虽然有些微弱,尚且还算通常,过了一会儿安小语的脸色就好了很多。
没有学过溺水急救的褚燧开始开动他的脑筋,摸了摸安小语的颈动脉,又仔细听了听她的鼻息,八成把握断定了她还可以活过来。在小的时候,他曾听人说过,失去意识的人,其实离死亡很近,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提醒她,不要走远。
所以褚燧扯开喉咙在安小语身边大声叫着,企图用自己震耳欲聋的声音,把面前这个可爱到让他心跳加快的女生醒过来。
当他看到自己的努力终于成功的时候,这个宽厚的男生高兴地喊着“你醒了哈哈你醒了”却忘记了收住为了叫魂特意提高的音量。
安小语被他喊得发蒙,伸手揉了揉耳朵,连忙说“好了好了,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啊对不起。”褚燧尴尬了一下,把地上的人扶起来。
安小语四下打量了一下四周,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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