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姚黄吓的尖声叫着喊爹,苏老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忙扶着腰从床上下来,看到苏老太太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也吓出了一身汗,忙开口叫老三。
沈氏黑着脸瞪苏连华。
苏连华一脸郁闷的看着正屋。
苏木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苏连富的腿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月,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苏老爷子不知道吗?这会儿喊老三?
他喊的是老三,还是老二,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短暂的不舒服过去,沈氏轻叹一声,伸手推了推苏连华,“过去看看吧?我听着姚黄叫的挺吓人的,许是真出了什么事儿……”
四房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支起来,露出桐姐儿机灵的一双黑眸。
三房里,苏连富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被梁氏伸手扶住,“他爹,你干啥?”
“你没听见爹在叫我吗?”苏连富推开梁氏,“还不赶紧给我穿鞋。”
梁氏红着眼蹲下来,不甘心的反驳道,“爹哪是在叫你,爹是在叫二房!自过了年,爹都叫过你多少次了,哪一次是真叫你的,就你掏肝掏肺的跑的最快……”
苏连富一愣,旋即皱着眉头轻踢了梁氏一下,“长辈的事谁让你胡说的?扶我起来。”
梁氏见苏连富还不信,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前两天小张叔还说让你天大的事儿都不要下床,再折腾你这腿就、就、就废了……你咋就不信我呢!二房一家都在家呢,听到爹叫人一定会去的……你要是怕爹跟前没人,我……我去喊二房……他们太欺负人了,明知道你还没好呢……”
她说罢,扭头几步跑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冲二房吼道,“二哥、二嫂,爹叫你们呢,你们没听见吗!”
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恼怒。
沈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苏连华也猛的皱起了眉头。
夫妻俩同时看向了扒着门框瞪着他们的梁氏,梁氏见二人看她,狠狠的剜了他们一眼,将门嘭的一声关上。
夫妻俩,“……”
紧接着,三房屋里就传来苏连富的声音,“你干啥呢?谁让你甩二哥脸子的!”
“他们一家都是死的吗?一个个站到门口闲的学驴叫,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你还心疼他们……啊!他爹……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我们兄弟的事儿,碍着你啥了。再让我听到你说二哥坏话,看我不……”
沈氏与苏连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沈氏道,“行了,你去看看吧,别弄的好像我们让他们夫妻不和似的。”
苏连华嗯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的瞧着三房,“老三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老五那性子都没见他动手碰过老五媳妇,他这……”
苏连华的话说到一半,看见妻子使过来的眼色,忙住了口,快步朝正屋走去,边走边对三房喊了句,“老三,你好好养伤,我去看看。”
苏连富哎了一声,开了门一脸担心的看着苏连华,“二哥快瞅瞅出啥事儿了,我听着爹挺着急的。”
苏连华应着,人已到了正屋,掀开门帘子往里一看,登时也唬住了。
“爹,这……”
苏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喘气,一张脸上满是汗水,看到苏连华进来,没好脸色的狠瞪着他,“没听见我叫人吗?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把你娘扶到床上去。”
说着,又叫苏姚黄,“快去叫你小张叔来给你娘瞧瞧……”
“还是我去吧。”
苏连华淡着神色将苏老太太弄到东屋的床上,立刻接了苏老爷子的话,“姚黄,你扶爹回屋歇着,我一会儿就回。”
苏姚黄满脸仓惶,很是害怕的连连点头,“二哥,你快点儿。”
苏连华看她这副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大步出了正屋。
苏连富还开着门看着,瞧见他出来,就要张口问,苏连华朝他微微一笑,“你回去歇着吧,爹没事,娘晕了,我去请小张叔过来。”
“啊,娘晕了?好好的怎么会……”苏连富支棱着身子打开了房门,抬脚就要往外走,苏连华皱眉,“老三,你的腿还没好呢!先回去……”
“娘都晕倒了,我咋能在呆的住,二哥你快去找张叔,别管我!”苏连富不看苏连华,叫了梁氏来扶他就要挣扎着去正屋。
梁氏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瞪着苏连华。
苏连华没看他,见苏连富执拗的想往正屋去,别开头,朝趴在四房窗户沿儿的桐姐儿笑了笑,大步朝院外走去。
等小张叔赶到,瞧见脸色白成一张纸的苏连富,无语的点着他,“我看你是非把自己一双腿折腾废才甘心!”
苏连富赔着笑。
小张叔看了苏老太太的脉,皱了皱眉,看苏老爷子。
“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儿,一时气怒攻心,吃两贴药就好了。”小张叔砸吧砸吧嘴,斜眼打量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脸色难看的怼过去,“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她气晕的!”
小张叔挑眉给了他一个‘你说是就是喽’的随意眼神。
苏老爷子气的扭头用力瞪苏姚黄。
苏姚黄揪着苏老太太的衣角,呜呜的哭,“娘啊,我都听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小张叔嘴角抽了抽,拎起药箱,将手伸到苏老爷子跟前,苏老爷子瞪眼,“干什么?”
“出诊费,药钱!”
苏老爷子扭头看苏连华,不出声。
苏连华苦笑。
小张叔撇了撇嘴,丢下一句,“苏老头,老逮着一个没娘的孩子欺负,你是不是挺有成就感的?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说罢,甩帘而出。
苏老爷子气的指着晃荡的门帘子叫,“他是我儿子,孝顺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他娘花他几个银子怎么了……”
正屋里传来小张叔清脆响亮的声音,“我呸!”
“我去抓药。”苏连华面无表情的掀开帘子。
苏连富不赞同的看了眼苏连华,“二哥,你……”
可惜他话没说出口,苏连华已经走了出去。
苏老爷子气的手指都在哆嗦,听着正屋脚步声远离,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嘭的一声响,将正在嚎哭的苏姚黄吓的一个哭嗝没打出来险些噎住。
苏老爷子一巴掌下去就后悔了,果然,手落在桌子上,用力又那么大,疼痛立时就传到了身上,疼的他脸都扭曲了。
“混账!”
“爹,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我上次不小心打到桌角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爹,你要是疼可千万不要忍着,你……”
“滚!”苏老爷子怒吼。
苏连富有些莫名,他这好生安慰爹呢,他、他怎么就生气了?肯定是被二哥气的。
“爹……”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想骑到老子了!”
苏连富一听这话,吓的脸色都变了,忙站起身,“爹,我没有!”
“没有还不给老子滚!”
“我走我走,我这就走,爹你不要生气……”苏连富拖着腿一步一步挪出了东屋,苏老爷子看着他的腿,闭了闭眼,“以后没事不要来东屋了,好好养你的腿,都多久了,一直不好,眼看天暖和了,活计马上就多了……”
这别样的关心让苏连富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哽咽着连声诶,“爹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养腿……”
梁氏胡乱掰着手在正屋前来回走,看到苏连富出来,忙上去扶住她。
苏连富红着眼,脸上却很兴奋,扶着梁氏回了屋,吩咐梁氏,“一会儿你去帮忙给娘煮药,叫二哥来咱们屋一趟,我有话跟二哥说。”
梁氏撇嘴,“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二哥……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苏连富皱着眉,半靠在床头,斜眼看着二房的方向,丢了这么一句话。
梁氏瞧了苏连富的脸色,小心的凑过去,“我听说,二房要分家出去单过呢,他爹你说老爷子能答应吗?”
“废话!爹娘在不分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二哥他敢!”苏连富瞪着梁氏,气道。
“一会儿我会跟二哥说这事儿的,你不许在外面乱嚼舌根,听到没有?”
梁氏眼神左右躲闪了几下,看着苏连富要吃人的目光,吭哧道,“我……我没跟外人说,就、就跟西头大海家的说了……就说了一句!”
“你……你个糊涂娘儿们。”苏连富一巴掌拍过去,梁氏没敢躲,手背立刻被拍红了,她委屈的红着眼道,“我不是故意的,就……就嘴秃噜了……”
“以后没事,不许再出门!净添乱!”
梁氏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再反驳。
等苏连华拿了药回来,苏连富撵了梁氏煎药,把苏连华喊进了三房。
苏连华甫进门,就听苏连富急切的开口问话,“二哥,你要分家出去过?”
苏连华一怔,关上房门,对他点了点头。
“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苏连富皱着眉,“爹娘还在,你这会儿分家出去整个十八里寨的人都会看咱们苏家的笑话!你想过没有?”
苏连华看了苏连富一眼,没有说话。
苏连富瞧见苏连华的神色,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道,“二哥,是不是二嫂她……我早先就想跟你说,二嫂她……现在眼里可没有咱爹和咱娘,我看你是被二嫂糊弄了。二哥啊……家里还是男人当家做主的好,娘儿们只要伺候好家里爹娘和孩子,就行了,可千万不能给太多好脸色,不然……”
苏连华的脸瞬间阴沉一片。
“我不是说二嫂不好。二嫂先前对我们三房的帮助,我都看在眼里呢。可这一码归一码,一个当儿媳妇的眼里没有公婆,这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啊!你瞧二嫂先前因为一点小事拿着菜刀追着娘砍,咱们都成十八里寨的笑柄了!还有最近这些事,你看看,二嫂哪里有当儿媳妇的自觉,事事都跟咱爹咱娘对着干!前几天还跟四房一块儿欺负大哥大嫂他们,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她怎么能对大哥大嫂不敬呢?二哥,你真该好好管教管教……”
“老三,你觉得槿姐儿差点被老太太打死是小事儿?”
苏连富一怔,“三丫头不是好好的吗?二哥你咋还记着这事儿呢?”
“你觉得老大一家害的老四媳妇差点没了孩子,栀姐儿毁了容可能一辈子都给耽搁了,你二嫂不该帮着说句公道话?”
苏连富又是一愣,“这、这老四媳妇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栀姐儿……小张叔不是在给她看着的吗?不过是点小伤,咋会那么严重?庄户人家的姑娘,靠的是手艺和本事又不靠脸吃饭,哪能耽搁一辈子?二哥,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苏连华看着苏连富,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半响,自嘲一笑。
“老三,二哥没有你的宽宏大量。二哥这心里日夜都记挂着老太太差点打死了我闺女;看到她从心里就害怕!害怕她哪一天再下狠手,杀了我闺女!”
苏连富瞪大眼,“那咋能?”
“怎么不能?她能动手一次,就能动手第二次!”
“二哥,你这是……魔怔了吧?那是咱娘啊!三丫头是她亲孙女……”
“错了!槿姐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却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孙女!”苏连华冷然打断苏连富的话。
苏连富愕然,“二哥,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
“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是你们!”苏连华站在床头,神色清冷,眉眼间没有什么情绪的看着苏连富,“我……不是她养大的!”
苏连富张了张嘴,骇然道,“二哥,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大房先拿了带有麝香的帕子害的老四媳妇险些小产;又换了栀姐儿擦脸祛疤的药膏,害的栀姐儿身子痉挛,突发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险些没了性命……”
说罢,他看着苏连富,笑了笑,“这些在你眼里都不是什么事儿,因为槿姐儿没死,栀姐儿没死,老四的孩子好好的,所以这些伤害都不存在,是吗,老三?”
苏连富看着自家二哥清冷冷的眸子,突然说不出话。
苏连华转身,几步走到门口,手触碰到房门,又顿住,半侧了头道,“老三,我们二房帮你们三房少吗?你媳妇是怎么对她嫂子的?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你说长兄如父长嫂为母,是只对你亲生的大哥大嫂吧?我跟你二嫂难道不是你们的兄嫂?你喊我来说教,说你二嫂的不是,你、你们对我和你二嫂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尊重?!”
说罢,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连富看着苏连华的背影,神色茫然。
“我、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梁氏瞧见,将扇药炉子的扇子一丢,跑了回来,“他爹,我瞧着老二脸色不好,是不是说啥难听话给你了?他爹……”
苏连富抬眼看梁氏。
梁氏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咬着牙道,“一个两个的,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咱们两口子老实,呸!什么东西!”
“啪!”
苏连富一巴掌扇了过去。
梁氏被打的往后趔趄,撞到门上,捂着脸委屈的看苏连富,“他爹,你干啥打我?”
苏连富满脑子都是苏连华临走时丢下的话,“我们二房帮你们三房少吗?你媳妇是怎么对她嫂子的?……你说长兄如父长嫂为母……我跟你二嫂难道不是你们的兄嫂?你们对我和你二嫂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尊重?!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尊重……”
他猛的抱住头,“我没有……我是为了你们好啊……”
“他爹,你咋了?”梁氏扑过去,“是不是老二打你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他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平时都是装的,说啥对我们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真对咱们好,咋就不舍得那一两银子……”
“你给我住嘴!”
苏连富恶狠狠的瞪住梁氏。
梁氏立刻住口。
苏连富瞧着自家媳妇提起二房时狰狞的脸,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谁让你这么说我二哥二嫂的!他们就是给你脸色看,你也得给我受着!”
梁氏瞪大了眼,想张嘴说什么,看到苏连富你再敢还嘴还打你的模样,委屈的捂着脸点头。
苏连富仰头躺在床上,“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二哥二嫂的坏话,一句都不行!听到没有?”
梁氏连连点头,发现苏连富看不到,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苏连富摆手,“去给娘熬药,我要睡一会儿。”
梁氏忙出了房间。
看到抱着棉姐儿去四房的苏木槿,一眼剜过去,待想到丈夫刚才的厉害模样,又忙扯着嘴角朝苏木槿笑了笑。
棉姐儿吓的往苏木槿怀里钻。
苏木槿看也没看梁氏,抱着棉姐儿进了四房。
梁氏见四房关了门,才敢小声的呸了一声。
这边,沈氏气的脸色铁青,“他娘的,以前那些年就不该帮他们!就是喂条狗也特么知道感恩……”
见沈氏气的脏话都骂出来了,苏连华却笑了。
沈氏一脚踹过去,“你还笑。”
苏连华笑着哄了沈氏半响,沈氏才压下心口那股火,“以后你也给我学聪明点,别什么人都帮!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帮他们还倒帮出毛病了!”
……
栀姐儿的药膏被苏木槿换了三次,到五月末,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六七成,但那几道明显的伤疤却是再怎么用药都消不下痕迹了。
苏木槿换了最后一种祛疤的药,让栀姐儿坚持每天用。
裴氏白日里笑模样的安慰女儿,夜里心疼的抱着肚子掉眼泪。
苏连贵背对妻子,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夫妻两个对正屋和大房的态度越发的冷淡。
轮到四房做饭时,桐姐儿捡了鸡蛋,裴氏就给姐妹俩做鸡蛋羹吃。
苏姚黄嚷过两次,苏老太太叉腰站在院子里骂裴氏,裴氏只当狗在叫,该吃吃该喝喝,倒把苏老太太母女气的够呛。
等苏连贵回来,苏老太太叫了人去正屋要说法。
苏连贵淡淡的回了句,“娘,我媳妇肚子里怀着咱苏家的孙子,吃一个鸡蛋咋了?儿子天天这么辛苦的挣钱,难道一个鸡蛋都吃不起?”
噎的苏老太太半响没反应过来。
苏老爷子皱着眉看四儿子,“老四,你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娘是说……”
“爹,我这几日在镇上听说咱们金水镇周边的镇下面的村子都换了官家派过去的里正,村子里举荐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出面调理村子里的事务,咱们镇也要开始了……”
苏老爷子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是说咱们镇不动了吗?”
“苗家寨,玉皇村那边已经换人了。”苏连贵淡声道。
闻言,苏老爷子的脸色都变了,“真的?”
苏连贵点头。
苏老爷子拧着眉,满脸焦虑,“你明儿个去镇上醉香居喊你大哥回家一趟,就说我有事寻他。”
苏连贵本来想劝两句,见苏老爷子的心思全放在老大身上,只应了一声,抬脚出了正屋。
“老头子,老四这话啥意思?是不是说你不能当里正了?你要被……”
苏老太太着急了,苏老爷子不是里正,他们家就跟村里那些人一样是白身的庄户人家了,她就啥也不是了。
“李家!李家认识县太爷,让老大……丹姐儿跟李家老太太说,跟县太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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