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救命用的。
而她,因为前世二房与四房的关系并不亲近,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那般轻易的丢开了这颗救命的稻草。
她还记得,苏海棠带着李成弼的贴身侍卫将装着那丫头头颅的箱子砸在她脚下时,幸灾乐祸说过的话,“姐姐,你瞧,帮你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呢。这丫头你怕是都没什么印象了吧?这可是四叔费尽心机帮你寻到的一把刀,锋利的很呐,可惜呀……被我三言两语那么一挑拨,你就丢开了,这刀若是不经常用血灌着,是会生锈的……姐姐,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冷冷的看着苏海棠。
苏海棠翘着兰花指,宽大的袍袖掩住口,清脆的笑声中满是阴冷的讥讽,“她居然敢夜刺弼哥哥,折损了我们五六个死士!弼哥哥怒不可遏,命人将她捆绑在院子里,割足了一百零八刀,才让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心口一悸,望着滚在自己脚下的陌生脸庞,心底恨意滔天。
一个陌生人,不过是给了几口饭吃的陌生人都能念着她的恩情,为她不顾一切。
而她,亲手养大,亲手教养出来的亲妹妹,却与自己最亲密的丈夫合谋害自己至此!
真是……
心肠毒若蛇蝎,天都不容!
“槿姐儿,怎么了?”
苏木槿回神,瞧见裴氏面露担忧的看着自己,笑了笑,“突然想到文家少爷说他新开了一家酒楼,正需要人手呢。四叔既然是做中人的,这活计咱们可以接过来自己做。”
“真的?”裴氏眼睛一亮,“新酒楼开张,光是伙计和厨房打杂的就得十好几人,这要是谈下来,一两银子都有的赚。”
苏木槿笑着点头,“十几个人怕是不够,让四叔多挑一些人,差不多……”
苏木槿算了算,按照先前说好的六个院子,一个园子最少二十个人,六个园子一百二十号人,文家从自己家调派去的一些……
“四婶跟四叔说,让他先照一百号人准备,优胜劣汰,多挑一些长的清秀的,为人机灵的,识字的更好,憨厚老实肯干活的也寻一些,可以充打杂的……”
裴氏半张了口,讶然的看着苏木槿,“这、这么多人,文家的酒楼很大吗?”
她素日怎么听丈夫说的那些,就算是稍微大一些的酒楼,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啊。
苏木槿笑,“这个嘛,说是酒楼,其实更像大户人家的别院,一个园子一个园子的经营模式,不过文殊兰……文家少爷非要叫酒楼……”
裴氏有些困惑的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行,那等你四叔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好。”
桐姐儿笑嘻嘻的凑过去,“三姐,我爹说他帮忙说成一个人,能提一百个大钱呢,一百个人能提好多好多大钱……”
苏木槿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多好多大钱是多少大钱?”
桐姐儿啊了一声,眨巴眨巴眼,“好多好多大钱就是好多好多大钱啊……”
看她呆萌的模样,苏木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栀姐儿与裴氏也都笑起来,桐姐儿不依的蹭着苏木槿,“三姐欺负我,人家不知道好多好多大钱是多少钱。”
苏木槿被她蹭的身子后仰,歪在棉姐儿怀里,棉姐儿抱着苏木槿的头咯咯的笑,“六姐笨笨……”
“好啊,棉姐儿,你敢笑话六姐笨,看六姐怎么挠你……”
桐姐儿扑向棉姐儿,棉姐儿尖叫着往床里侧钻,笑的咯咯声不断。
好一会儿,才停住。
苏木槿帮桐姐儿和棉姐儿整了整衣裳,捏着她的小脸笑道,“一个人是一百个大钱,一百个人就是一百个一百大钱,等晚上四叔回来,让他打算盘给你看,一下子就能算出来了。”
桐姐儿脸颊红扑扑的连连点头,“爹爹最厉害了,爹爹会打算盘。”
苏木槿笑着点头附和。
别看她这个四叔没读过几年书,却是家里算盘打的最好的一个,很得苏老爷子的真传。而被外人送绰号‘算盘’的大房苏连荣说的则是他的精明算计。
天落黑,苏连贵才一身疲惫的从镇上回来。
桐姐儿跑去灶屋端了给他留的晚饭,苏连贵狼吞虎咽的吃了,又狠狠灌了三大碗水,才揉着哄饱的肚子坐在椅子上与裴氏说话。
“孩子今天没有闹腾你吧?”
裴氏笑,“好好的。”
苏连贵又去看栀姐儿,“脸上的伤怎么样?”
栀姐儿笑着说了苏木槿的话,苏连贵喟叹的吐出一口气,“好,好,三丫头……好,以后爹好好谢她。”
桐姐儿刷洗好碗筷,端着半木盆热水晃悠悠走回四房,苏连贵见状,忙起身去接了,放在椅子腿下,揉着桐姐儿的头,欣慰的笑,“我们桐姐儿越来越懂事了。”
桐姐儿眨着乌黑晶亮的眸子,问,“爹,你把算盘带回来了吗?”
苏连贵一怔,“带回来了。”
桐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苏连贵身上四处乱看,“爹,算盘呢?”
苏连贵诧异的看着女儿,“你要算盘做什么?”
裴氏在一旁笑着解释了白日的事,苏连贵惊讶的道,“一百多人?那可要……”
他一顿,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两个巴掌大小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儿,惊喜道,“十多两……”
“这么多?”裴氏讶然。
苏连贵点头,收了算盘有些犹豫的问裴氏,“只是,文家那样的人家应该有自己熟悉的中人牙行,我中间插进去不太好吧……”
“这……”裴氏一愣,她没想到这个问题,白日里只顾着高兴多了一门生意,哪里想得到这些。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的喜悦瞬间黯淡下来。
栀姐儿与桐姐儿听明白了父母的对话,互相看了看,也都垂了头。
好一会儿,苏连贵起身,“我去跟槿姐儿说一声,半道抢生意……这确实不好。”
裴氏欲言又止,半响,叹了一声,“好,你去吧。”
苏连贵抬脚出了四房,去了二房。
苏木槿听到苏连贵的来意,也怔了,这个确实是她考虑失误了,“四叔别急,我过两日还要去镇上,到时问过文家少爷,咱们再决定。这两日四叔也准备着,有备无患。”
苏连贵哎了一声。
……
没两日,苏木槿寻了由头再去镇上。
给顾砚山扎针,云笙、云起两兄弟亲自守在房间门口,谁都不给进。
白家小姐主仆二人再次被拒绝在房门外,小丫鬟气的指着云笙、云起的鼻子骂,白家小姐在一旁为难的劝都劝不住,“绿荷,你别这样,表哥在里面养伤……”
“呸!世子爷养伤这两个奴才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去?小姐,你不能太好说话,他们就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让咱们进去……”
云笙、云起眼观鼻、鼻观心,直愣愣的肃着一张脸,雕塑一样任任凭风吹雨打兀自不动。
“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绿荷叉着腰骂的口干舌燥,瞪着两人。
苏木槿在屋内被外面的吵嚷弄的屡屡分神,朝文殊兰使眼色,文殊兰会意的点头起身,三两步走出去,二话不说点了绿荷的穴道。
绿荷瞪大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动也动不了,不由惊恐的看着文殊兰。
文殊兰拍拍手,斜睨着她,“不知道世子爷在静养吗?在这里聒噪什么?”
说罢,狠狠瞪了云笙、云起两眼。
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绿荷转着去看自家小姐,眼珠子眨的快要掉出来,白玲珑有些哀怨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安抚绿荷,“你且等等,一会儿表哥消了气,自会解开你的穴道的。”
绿荷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心里狂喊,“小姐,奴婢、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苏木槿动用内力催动十六根针,行完后,拔了针,浑身是汗的坐在圆凳上闭目养神。
文殊兰拖了顾砚山到另一个木桶里,清洗掉身上乌漆麻黑的药水,将他弄出来,穿好亵衣扶上床。
然后,吩咐人进来收拾。
云笙、云起不作声的抬了木桶往外走。
绿荷用力的朝自家小姐眨眼间,眼神儿使劲儿往屋里歪。
“绿荷……”
白小姐哪里不明白她的丫头打的什么主意,有些犹豫的往屋里看了看,正瞧看见屏风后有道身影,双手扯了扯手中的锦帕,脚步下意识往房间挪了两步。
挪了两步后,屏风后那抹身影看的更清楚了,那分明是一个女孩儿的影子。
白小姐一张唇抿的紧紧的,犹豫了再犹豫,忽然一咬牙,款步轻抬上了台阶,小碎步往往房间走去。
“表哥……”
她站在门口,先轻声唤了一声,见没有人回应,有些担心的快走几步进了屋,绕过屏风去看里面的拔步床,“表哥……”
待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砚山一身雪白的亵衣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样时,脸色煞白,脚步踉跄的往床边扑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道,“表、表哥,你怎么样?天、天啊……怎么伤的这么重?”
顾砚山虚弱的睁开双眼,看见趴在床边哭的梨花带雨的白玲珑,艰难的扯了一抹笑,“玲珑,你、你怎么进来了?”
“表哥,你一直不让我进来,是不是……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顾砚山摇头,“没事,表哥不会死的,只是中了毒伤了身子,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真的?”白玲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顾砚山虚弱的笑,“真的。”
白玲珑这才破涕为笑,关心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去安排人做,顾砚山随意说了两个,哄了她出门。
临走,白玲珑看了苏木槿一眼,眉头轻轻蹙了蹙。
苏木槿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白玲珑。
巴掌大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挺翘的小鼻子,樱桃红唇,配上一双水波盈盈的水眸,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名门俏佳人。
文殊兰朝顾砚山竖了竖大拇指。
顾砚山翻了他一个白眼。
文殊兰跟出去,解了绿荷的穴道,绿荷叉着腰瞪过去,“文殊兰,你敢点我的穴?”
“绿荷!”
白玲珑皱着眉看着她,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你太没有规矩了,文少爷是表哥的奶兄,你怎么能直呼他的名讳?”
“小姐,我……”绿荷气的跺脚,指着面带讥讽的文殊兰,“他、他点我的穴……”
“表哥在静养,你刚才太吵了,他点你的穴情有可原。”白玲珑看了眼房间。
“小姐……”绿荷不依的晃着白玲珑的胳膊。
白玲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好了,表哥这会儿饿了,你与我一起去厨房。”
绿荷还想说什么,白玲珑已经转身往院子外走。
绿荷嘟着嘴瞪了文殊兰一眼,拎起裙摆追上了白玲珑,“小姐……”
云笙与云起清理了屋内水渍,走出房间。
文殊兰关了房门坐到苏木槿对面,双手撑着脑袋看从床上爬起靠坐在床头的顾砚山,“你说,白玲珑会不会写信回去?”
顾砚山歪靠的动作一顿,缓缓道,“等等就知道了。”
文殊兰抬手打了个响指,房门外传来云起的声音,“世子爷?”
“云起啊,进来,来……”
云起应声推门走到里间。
顾砚山斜了文殊兰一眼,吩咐云起道,“盯着怡芳园,有什么动静及时报来。”
云起一愣,抬眸看了眼顾砚山,顾砚山淡淡的看着他。
云起心下一咯噔,忙垂头应声,“是,世子爷。”
顾砚山摆了摆手,云起快速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才敢抬手抹去额头的薄汗。
云笙见他这样,不由以眼神问他,“怎么了?”
云起压低声音说了顾砚山让他监视怡芳园的事儿,云笙心下也是一咯噔,“表小姐……真的有问题?”
云起摇头。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小小的骇然。
他们都没忘记,白家小姐,是侯夫人说给世子爷的亲事,虽然世子爷一直不点头,但自古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镇北侯府哪个不是认定了白家小姐就是未来的世子妃。
屋内,文殊兰还保持着托腮看顾砚山的架势,“你前儿个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你知道白玲珑的为人吗?”
顾砚山没好脸色的瞪他。
文殊兰撇撇嘴,不怕死的凑过去,“顾砚山,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丫头吧?”
“喜欢你个大头鬼!”顾砚山一巴掌拍过去,文殊兰手脚轻快的跳到一边,冲顾砚山嘿嘿笑,“没打着……”
苏木槿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前世那个笑面虎奸商年轻时是这副模样?
顾砚山冷哼一声,对苏木槿解释道,“玲珑是我母亲娘家二房的嫡次女,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哟……”文殊兰不怕死的插话。
顾砚山顺手抽了一个枕头打过去,文殊兰这次没躲开,被砸个正着,拿开枕头连声呸。
“我当玲珑是妹妹,但母亲……”顾砚山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抬手抚上眉心。
想到顾砚山前世那些遭遇,苏木槿忍不住轻声叹气,再一次提醒道,“顾砚山,天下的亲生母亲疼儿子爱护儿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不会罔顾儿子的意愿强逼儿子,除非……”
顾砚山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上一刻还带着无奈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凝,犹若淬了寒冰般直射向苏木槿,咬了咬牙,“苏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三次!”
苏木槿静静的看着他。
文殊兰察觉两人的气场不对,仔细一想苏木槿的话,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指着苏木槿,“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苏木槿起身,淡淡的斜了文殊兰一眼,将视线重新落在顾砚山身上,“你是个聪明人,趁养伤这段时间好好理一理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去看顾砚山难看的脸色,转身朝外面走去。
文殊兰哎了两声,苏木槿头都没回。
顾砚山脸色瘆人,文殊兰缩了缩脖子,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去送苏三姑娘,求生欲极强的跑出了房间。
“苏三姑娘……”
文殊兰叫住苏木槿,想问什么,被苏木槿拦住,与他说了招人的事儿,文殊兰阔气的摆手,“这是我自己个的生意,与家里那些不沾!你四叔既然是做这一行的,那就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人更好。一百人怕是不够,加上一些打杂的,还得百十来号人……哦,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私下寻了一些懂拳脚的,到时候充当护院,其中有一个好像是你们十八里寨的,姓……姓战来着……”
“战?”苏木槿微怔,十八里寨姓战的只有战六叔他们一支。
文殊兰点头,“说是排行第六。”
“战六叔?”苏木槿讶然,她从没听战六叔提过这事儿。金水镇文家独大,玉皇的庄园是文家的,敢打文家主意的不多,战六叔要是接了这护院的活倒不错,拘束不大,收入也稳定,比进山承担的风险小上很多。
“对,好像是。”
苏木槿笑,“我们两家关系不错。”
文殊兰惊喜道,“那你回去帮我问问,看他那边找了多少人,还差人的话就让你四叔帮忙张罗,中人费这一块儿绝对不会少了他的。”
苏木槿笑着应下。
等苏木槿回到家,将此事与裴氏夫妻说了,两人都很高兴,苏连贵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个顶个的好手,不是好的四叔坚决不给送过去。”
苏木槿笑着又将缺打杂的人说了,让他一并寻了,送去文家。
又将这些人的调教全交给了苏连贵。
这调教的活可比当中人赚的多多了。
苏连贵兴奋的脸都红了,连连保证,“你让文少爷放心,我一定把这些人调教好,包文少爷满意,不满意不收钱!”
瞧见自家男人两眼放光的模样,裴氏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轻推苏连贵。
苏木槿笑着点头,“好,那就等四叔的好消息。”
苏连贵笑眯眯的哎着应声。
又与裴氏说了几句闲话,苏木槿起身去找战六叔。
苏连贵与裴氏道,“这一趟下来,少说能赚个二三十两。嘉哥儿下半年的束脩都不用愁了,到时候也能给你好好坐个月子,还能省下一些银子给栀姐儿、桐姐儿……”
“这么多?”裴氏想过不少,没想到这么多,很是惊讶的看着丈夫。
苏连贵点头,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最少有二十两,交上去八成,咱们还能拿四两,嘉哥儿的束脩二两,剩下二两……”
裴氏一听要交上去十六两,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们拼死拼活挣下的银子,要交上去那么多。
如果分了家,自己过,那二十两都是自家的,嘉哥儿几年的束脩都有了,平时的吃穿用度也不用一省再省,栀姐儿和桐姐儿的嫁妆也能攒起来了,还能攒的厚厚的,即使栀姐儿的脸毁了,人家也会看在她丰厚的嫁妆上善待她!
还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如果是个男娃,以后读书娶媳妇也不愁了。
裴氏看着丈夫笑的开怀的模样,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爹,要是能分家多好,二十两银子都是咱们家的……”
苏连贵的脸色蓦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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