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节 丁银
琼山县征粮局设在县城内的琼州府衙门的西北隅。此地原本就是琼州税课司。尽管程栋没有能力给每个县都组建一个完善的税务局班子,但是税务局的架构。制度和规章他是早就制定好了的。琼山县无非也是照此办理就是。
原来的衙门正堂被改建为征缴大厅――新做得木制的柜台已经安装完毕,屋顶上的瓦面被掀开了一部分,安装了天窗,墙壁上也开了长窗,以便能够得到足够的光线。这样一方面是为了有充分的照明,节约蜡烛灯油,另外,根据心理学医生江秋堰的高论,光明能够增强人的羞耻心――阴暗的环境更容易使人心安理得的干坏事。
靠墙的安装了许多文件柜和抽屉,几名办事员正在黏贴纸条。征税是根据行政区划“都”为基本单位的,计划未来采用以镇为单位。
刘翔在税务局里走了走,看了看正往大门前挂上去的一对大灯笼――原是衙门里的旧物,现在洗刷干净了重新糊上了纸:一个是琼山县征粮局,另一个则是硕大无比的一个“税”字,很有威压的感觉。
从临高印刷厂运来的大量空白税务凭证、账册和公文纸被一箱箱的堆放在上了锁的花厅里。从临高派来的税务特派员元老陈策正在为一群新招募来得本地税吏们讲课。这位陈元老到琼山的第一目的是建立德隆琼山分行,第二就是协助建立琼山税务局同时主持本次夏税征收工作。
陈策下课回到办公室,刘翔将自己从大户手里征收徭役银的想法和他谈了谈。
“这笔丁银很可观,过去很多缙绅大户都是不交或者少缴的。遭了风灾再叫老百姓负担绝没有这个道理。所以这次我打算把这笔丁银子全部摊派到他们头上。”
陈策点点头:“这个我也赞同,不过以什么名义呢?”
刘翔不解:“要什么名义?我们是政fu,政fu收税还要什么名义?”
“涨电费水费还知道打个环保的旗帜,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从老百姓手里捞钱连个名义都不要了……”陈策笑道,“名义还是要的。不然人家问你,凭什么原本是大家缴得,现在只有大户要缴?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翔说:“可是过去缙绅大户们缴得很少或者干脆不缴的,这又是凭什么?难道他们不是欺负人吗?”
“这不一样,”陈策摇摇头,“你的依法办事,依法治国的理念还不强……”他解释道,过去虽然缙绅大户们虽然不缴和少缴,但是都是有一定的依据的,比如有功名的,照例可以免若干徭役,有的大户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土地多,人丁少,按照明代的制度负担的徭役自然就少了。当然,在实际执行的时候,还有许多其他的花样。
“你现在要吃大户,豁免穷人,也得拿出一个新的规章来,这样才能让人觉得是有法可依,而不是你随口一说就是法律了。”
“这么复杂?”刘翔想这家伙不会是法学俱乐部的吧?满口依法治国什么的。
陈策笑了笑,开始抛出他的累进制征税办法。
累进制对元老们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几乎大多数元老都缴过所得税,所得税就是累进制的,大体思路是收入越多缴得越多。
“运用累进制的阶梯税率,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负担压到大户和缙绅们的头上去了――如果说过去这里的优待士绅是大明的制度,那么累进制就是我元老院的制度,这个理他们不会不懂得。”
按照陈策的思路:目前各县征收丁银的账目实际上是一笔糊涂账,完全查不到依据。而各县的土地状况在经过清丈田亩之后已经相当的清楚,所以丁银和杂税均可以按照土地数量来进行核算。
“现在我们掌握的最清楚的地方数据,其实就是各县的田亩数字和户籍,按这个来收夏税是最稳妥的,没人好多说什么。其次,因为明年的新税制准备了平滑过度。”陈策说道,“大家都没话可说――毕竟我们是照顾到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老百姓不是傻子,知道谁对他好。”
“有理有理。”刘翔连连点头,“可是土地的肥瘦不一,地多的不见得收入就多……”
“土地肥瘠在登记册上不都有具体的登记么?”陈策胸有成竹,“如果要简化一点,可以按照作为的年实际产量来算。”
最后,按照陈策的设计,琼山县的夏税就按田亩数量进行征收了。首先是根据新得田亩登记册,计算出琼山县的平均亩产量,凡是亩产量在这一平均产量上下10的田地,一律算作“标准亩”,收税中的田地数量就是按照“标准亩”来计算,其他超过的和不足的,按一定的公式核算成标准亩。
“我们这是不是就是摊丁入亩?”刘翔看到他的具体方案之后忽然问道。
“说对了,我们搞得就是摊丁入亩。当然做法和旧时空的不大一样。”陈策笑了起来,“你看,今天我们做得一切,以后就能加入到中学历史课本里去了。这荣誉不用给四爷了。”
具体的征收单位是以“户”为计算标准。凡是无地户或者户均占有土地不超过20标准亩的,一律免征丁银,超过20标准亩的,再分为13个档次,占有标准亩愈多,缴纳的比例愈高。
陈策还制定了一系列的优免政策。凡是服兵役、担任公职人员的、因公伤残死亡的照例都有征收优免。另外加入天地会服务的、送子女到临高念书的这些也有一定的优免。
“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给大明的缙绅和士子也来一点减免,……”
“当年四爷都不干的事情,我们就更不会干了。”刘翔连连摇头,“本来就是要从他们头上搞银子,再减免了还有什么好玩得。”
“你,马上去计算下,按照这个税率表,各户平均负担是多少。总征收额度又是多少。”陈策关照手下带来的一个办事员,“告诉他们,不用很细,先把大概的数字拿出来。”
办事员立刻去了。几分钟之后,二堂里的算盘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密集的如同下雨一般。二堂里聚集了十几个珠算好手――是陈策从临高带来的财政总监部计算处的珠算队人员,全是府县二级里户房书办和小吏。这些人尽管个个一肚子坏水,歪门邪道的本事很多,打算盘的本事却是很了得。程栋便把这批人全部集中在搞了一个珠算队,专门负责在财政总监部里按照下发的课题打算盘。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老实,有人暗中出卖数据的,有人在外面狐假虎威的,最后在绞死了一个,发配南宝、三亚的矿山无限制劳改若干个之后,珠算队不但业务具体,政治上也变得“可靠”起来。
至于其他的杂税,陈策认为可以缓一缓。渔业税现在每天都在征收,县里不宜再重复征收,食盐已经属于专卖了,没必要再在消费环节再征收一次;倒是商业税有一定的潜力。
“……我们目前的目标是刺激工商业发展,商业税这块可以适当减免,”刘翔说,“原本工商税收就很少,干脆不征就是了。”
“既然不多,还是继续征比较好。”陈策说道,“不要让工商户觉得不交税是理所当然的,这样以后再征税就会有很大的反弹了。”
“好吧。好在工商户负担也不大。”
“岂止是负担不大,那点税率简直是没有负担。”陈策说道,“工商户我看差不多就是免税……大明的税务机关堪称一个茶几――压榨效率在全球文明国家里范围堪称落后。”
同时期的日本,石高可达2200万石,大明在号称“最贪财”的皇帝万历的亲自主持下,才弄出了每年2000万两白银的收入,即使以当时的米价来说,这点收入不过5000万石。就这样已经怨声载道,饿殍遍地了。可见其行政机构的执行能力之差了。
刘翔摇头:“你这看法绝对了,工商户对明政fu的正规负担不大,但是实际负担并不小:一会要为官府买办,一会要应付摊派。只不过这些钱财大多数都落入官儿个人的腰包了。”
“现在大明的官儿不是敲诈不到他们了嘛?”陈策说道,“所以我们更该完善起来,只要总得负担减少了,税缴得明明白白的,工商户还是欢迎的。”
陈策知道,工商税税种多,而且很多是间接流转税,征收起来压力比较小,是增加税收的主要税源。最近五道口的财金小会议上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包括契税、屠宰税、营业税都在准备征收范围之内。
“这个以后再谈。”刘翔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我要先培植琼山的工商业,琼山可不比临高那么商业繁荣。先养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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