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父亲同我说起了家乡,他说话的时候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只是无所事事地将视线集中在他的脸上,时不时地点点头,做出很仔细听的样子,但这段时间也并不是全然浪费了,我忽然发现即使是再严肃的人,比如说父亲,在谈起家乡的时候脸上的褶皱都会从三道变成两道。
父亲误以为我对只度过三两天童年的老家很感兴趣,火急火燎地买了新干线票,要带我和母亲去乡下避暑,重温儿时的回忆。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透过玻璃车窗看呼啸而过的景象,我想这里的车站便当,真好吃啊。]
人间事家乡
小早川明美知道,自己不是很喜欢读书的人,对文学作品更不感兴趣。倘若把一堆的纸质书放在面前,她最优先选择的绝对是漫画。
[童年时代没有太多时间看漫画连环画本,现在对漫画的执着,预期说是喜爱,倒不如说是在弥补丧失的童年一样。]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以左手托腮,窗外的景色飞驰,九州乡下的一户建,高矮不一的墙垣,电线杆,诸多景色从眼前接二连三地划过。
小早川这一姓氏,最早是从九州来的,她爸爸以前在这里长大,而小早川明美,幼稚园到国小时期的寒暑假都是在九州乡下过的,佐贺,是她老家的名字。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人间事中的话。
[太宰君的文字,像是有魔力一样,明明只看过一两遍,却想忘也忘不掉,就好像有人在耳朵边上窃窃私语,念叨着话一样。]
“明美酱、明美酱”脑海中想着他的书,太宰的声音就真的在耳边响起,装有明太子的车站便当被递到眼皮子底下,“要吃吗”他说,“坐新干线不吃车站便当,就失去了灵魂,从东京到博多要花三四个小时,你不会就准备一直看风景吧”
“不。”她说,“我准备先看会儿书,然后睡觉。”她说,“我还带了蒸汽眼罩。”
“哎”太宰说,“原来明美酱是能在车上睡着的人啊。”
她说“因为路上的景色,没什么好看的啊。”
[九州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呢]她冷漠地想。
[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啊。]
他们在博多站导jr,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宁静的佐贺小城,佐贺的人流量别说是与东京相比,就算跟福冈当地相比都差了太多,车上空空荡荡的,每一节车厢每一节车厢都没什么人,除了两个学校的人,就只有三两名老头老太。
东大附中的人,与雄英高中的人泾渭分地坐在车厢的左右两边。
[好沉默啊]
如果让雄英高中的人单独出去,就算有日本人的礼仪做约束,车厢也会被年轻气盛的高中生们吵翻天,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化妆品,男生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前几天玩的新游戏,相泽消太时常因为学生过于有精神而感到头疼,恨不得塞耳塞。
[真的好沉默啊]
认真如绿谷都发出类似的感叹,更不要说是上鸣电气之类的人了,他们在心里尖叫了无数次,非常不适应严肃的环境。
给此气氛找个源头,自然就是东大附中的精英们,从上车开始,众人就保持了非常完美到让人胆寒的礼仪,女性只占座位前三分之一的座位,男生的西装裤上都没有褶皱,手机是不可能出现在人手上的,游戏机更是几乎没有影子,绝大多数的人手拿本小书,说话时都轻轻捂着自己的嘴巴。
[这就是精英吗在外面都这样,哇太难想象了我们是同龄人吗]上鸣电气跟身边人夸张地比口型,表情丰富,手舞足蹈,宛若在演一出哑剧,还时不时借助手机屏幕等可以写文字的东西描绘自己现在的情感。
[他们的世界中是不是没有ga和游戏机啊]
“还是有的。”切岛锐儿郎说,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把前后雄英高中的男同学一起吸引过来,手指伸着,指向某方向,“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打游戏了,掌机超新不是吗”他说,“我先前也很想买那部机子。”
年轻男女紧挨着坐着,女生还好,托腮看向窗外,留下半张完美的侧颜,一点瑕疵都找不到,少年也很帅气,他顾忌身边的少女,带上了耳机,动作不算很大,但手指在屏幕上打个不停。
[上、下、左、右]
[上吧霍克斯]
他还在玩卡牌游戏,这款游戏已经玩了快一年半了,最开始是绿谷出久跟他说的,以英雄为原型推出的卡牌游戏,太宰的游戏运不太好,养了一年,出来的ssr却也没有多少,但以此打发时间,还是很让他愉快的,在东大附中的课堂上他都会安静地打游戏,堪称a班的风景线。
忽然,小早川明美偏过头,在极靠近太宰的地方说了些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都能想象到女性身上的香气飘荡在鼻息间的味,温暖的热气吐在人的耳朵上。
“”峰田实和上鸣电气睚眦欲裂,眼球突出,爆出血丝,鼻孔大张,呼哧呼哧吐气,像只公牛。
“可恶,池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池面就可以交上可爱的女朋友了吗我好恨啊池面”
“嘘声音小一点峰田同学,小心被听见。”
“池面的话也不一定有漂亮的女朋友吧,轰就是池面啊。”
轰“”
“所以池面还是要分人的。”
“等等等等,说到轰,那个女生不是运动会上出现过的那个吗”上鸣拿起放大镜,“就是个性超级强力的那个。”
小早川明美动了一下。
“嘘”男生齐齐出手,把两人的脑袋按下去,“你们安静点”
结果,即使到了佐贺站,两个班级之间无形的河流都没有被斩断,霍克斯倒认为是意料之中,而相泽消太则是往东大附中的班级多看了两眼。
[真是辛苦啊,霍克斯橡皮头]
两位英雄心中同时浮现出对对方的同情。
[雄英高中,果然很难管啊,都这样了竟然还对太宰他们产生兴趣,橡皮头一定很累吧。]这是霍克斯的想法。
[东大附中,啧,果然是太宰会选择的学校,班上的学生简直把对英雄的不屑一顾写在脸上了。]这是相泽消太的想法。[还是太年轻了,如果年龄再大一些,起码会保证表面上对英雄的尊敬,不过我们国家未来的政客,果然是这样的一群人啊。]
无论是霍克斯也好,相泽消太也好都是虚伪的大人,有些话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只会把它们吞咽在肚子里,两人只是默默交换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各自去整顿班级。
“东大附中的人过来。”霍克斯举起手,将自己当成了竖直的柱子,“再往前走100米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佐贺市光明福利院。”他说,“不要吐槽名字,这家福利院是英雄骑士出资赞助,名字是全市征集后最终决定的。”
“福利院的设施很好,来来往往志愿者并不算少,所以在主馆后还有生活区,专门给志愿者住的,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会跟雄英的同学住在一起,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
“原定骑士先生会很早就跟各位同学见面,不过他去处理唐津小学的事件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从网络上查到了相关消息,目前事件已经解决,但骑士先生还要进行善后工作,所以今天无法与各位见面。”他说,“我们就放好行李,该工作的就直接工作好了,你们先前也参加过慰问家属的活动吧,流程就不用我说了。”
“是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回应,倒没有给出什么拒绝的答案。
太宰终于把游戏机收起来了,小早川明美与他走得很近,却带着股不是很明显的心不在焉,从踏上前往九州的列车开始,她就时不时晃神,即便是与她相熟的女性朋友,都不一定能发现明美的异常,但太宰却偏偏发现了。
“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作为男朋友,太宰老师都太不合格啦”当年在茶屋的时候,枝俏子就曾经嗔怪地抱怨过。
“哎,会吗”太宰说,“明明我是个很体贴女性的男人。”
“中央空调这种说法,太宰老师听说过吗”她幽默地说,“不行啊,正是因为太宰老师太温柔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让人落泪,当你体贴时女性就会不由自主地依靠你,同你说些掏心掏肺的话。”艺伎的技艺已炉火纯青,即便男女的鼻尖无比靠近,却只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端庄的暧昧。
“不过,如果是太宰老师的话,即便是与女性分手了,也会成为对方心中一条永不褪色的风景线吧。”她喃喃自语说,“因为你实在是太温柔了。”
[我真是这样的人吗]太宰也不由疑惑地想到,[最多只是敏感些,对女性体贴些罢了,没办法啊,即便我不想这么做,那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啊。]
[谁叫我从生下来起,就在观察着寂小姐呢。]
也正多亏了经由寂小姐之手而衍生出的察言观色,明美不合格的情绪控制,一下子就被察觉到了。
“哎”小早川明美忽然抬头。
“说给我听听吧,明美酱。”太宰撒娇着说,“就算是不那么顺畅的纠结的回忆,在分享给其他人时,缠绕在心上的结也会少上许多吧”
“明美酱保护过我好几次,至少让我也帮助排遣你的忧虑吧。”他说。
小早川明美张开嘴。
她说“也没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从幼稚园开始,小早川家就有假期去乡下的习惯。
日本现代社会人情淡薄是公认的,子女在成年之后与父母再也不相见,或者一年见一二次也是常事,然而,越是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或者说是豪门望族,好像就越在意维持家人间的联系。
小早川明美也是从小,就被父亲母亲带着,往乡下走。
祖宅很大,与静冈的家还有东京的家都不同,远处最先看见的,是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枝高而密,在成年人眼中,它们或许很风雅,但孩子看了却会觉得恐怖,明美童年的噩梦中,竹子经常出现。
竹林间铺了几块青石板,组成小道,顺着道路一路向中走,就能看见同样古朴的宅院,圆木并在一起,围城一圈墙,父亲敲三下大门,就会有穿戴整齐和服的男人或女人开门,低头说“您回来了”。
“这就是明美小姐吗”为小早川家服务数年的仆人会对从来不曾见过的小早川明美露出笑容,表面来看,那实在是很慈祥的笑容,但不知怎么的,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很想躲到父母的身后。
笑容,明明是快乐才会露出的表情吧,为什么笑容中,会有那么多虚伪的情感呢
“真是了不起啊,明美小姐。”
“无论是个性也好,智慧也好。”
“明美小姐太厉害了。”
她的父母都是很洋派的青年,所以即便在这里也是不需要穿上和服的,而明美则穿了件小洋装裙,一年四季,无论是寒冬开始酷暑,她的裙子都是不变的,抗寒训练,很早以前就在日本的小孩子中流行,而她被要求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其实明美很怕冷,个性赋予了她比其他人更加耐热的体质,而对寒冷的抗击能力,就像是死掉了一点。
[好冷啊好冷啊]
她不会生病,但寒冷的风贴在腿上,却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仅仅是畏惧寒冷,不适应寒冷带来的感觉,仅此而已。
九州的冬天很冷,与北海道相比要暖和一点,但等进了12月,圣诞节还没有来,雪花就哗啦啦地下,他们老家只过挂鲤鱼旗的或者女儿节之类的节日,更近的是元日。
下雪了,明美一个人在院子里固执地堆雪人。
她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个性,稍有不慎,雪人就被融化了,但即便没有个性,也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堆雪人。
细碎的雪花漫天飘散,有的堆在她的尖尖帽上。
爸爸和妈妈被长辈叫去了,不能陪她玩,只留下了堆雪人的小铲子,仆人的子女在别馆,有的躲在墙角后面看她。
一把伞,斜斜地支撑在小早川明美的脑袋上。
“雪下大了。”那人说。
他是位相貌秀美的青年,长相该如何说呢,线条柔和,眉眼弯弯,看上去与其说是弱气,不如说带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总之,是看上去就很温柔的人。
“你在做的是什么”
“城堡。”小早川明美很懂礼貌,只要是别人提问,就要回应。
“一个人吗”青年说,“我刚才看见还有些孩子。”
“他们是仆人的孩子。”明美说,“他们不会跟我玩的。”她没有愤懑只是就事论事,“他们都讨厌我。”
因为明美是个厉害得过分,讨大人喜欢的可恶的孩子。
“哎,是吗。”青年说,“我不是仆人的孩子,我是住在别馆的客人。”他说,“让我来帮你吧。”
“因为,想要堆城堡的话,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啊。”他说,“就算是再厉害的孩子,也有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
“总之,我不大喜欢九州。”明美说,“更不喜欢佐贺。”
“这里实在是太古老了。”
说话期间,距离福利院的一百米已经走了大半,门近在咫尺。
福利院不算是很气派,但占地面积却不小,设施也不陈旧,可以看出,这里是费心建设的,如果从外观来判断的话,居住在其中的孩子与少年,生活应该也很不错。
工作人员穿了件围裙,她出来微笑着迎接各位说“请问是今天到的志愿者吗,我是长枝,代替院长来迎接”
她看清楚学生们身上的校服,还有站在人群中,如仙鹤般引人注目的青年。
[你好啊]
太宰夸张地做着口型。
[实在是太巧了,长枝酱]
[身体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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